《議程》:是誰容許歷史被遺忘

在《戰國策》中,曾有過這麼一句廣為人知的話: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幾乎每個學過歷史的人,都曾被老師或是前輩教導,以史為鑑,方能讀懂天下大勢,感知歷史興替。

但對於每個平頭百姓而言,歷史是太過遙遠、太過龐雜的概念了。

我們不過是人類歷史長河中一粒小小的星辰,發出的微光或許連肉眼都難以看見,更別提留下自己的足跡了。

時間日復一日推移,生活日復一日地迴圈。時間漸漸撫平傷痛,記憶終究會被淡去,慘痛的歷史最終也只能淪為紙上的文字,平淡而尋常。甚至在某些人讀來,還會帶些許慶幸,幸虧自己身在和平年代。

一句輕描淡寫,就將沉重的歷史翻了頁。

我們太慣於自欺欺人,以至於認為,歷史不會重演。

實際上,人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埃裡克·維亞爾在《議程》中寫道:“文學容許一切”,他引而不發的話卻是,歷史同樣容許一切,沉默地容許了背叛,容許了殺戮和暴政,容許了排除異己,容許了不該原諒的原諒。

《議程》:是誰容許歷史被遺忘

1933年2月20日,二十四個人走進了國會大廈,他們即將參與一場顛覆世界的秘密會議。二戰歷史的序幕由此轟然掀開。

埃裡克·維亞爾將燈光對準了他們,這些原本隱匿於資本市場的人物,不得不走到了臺前,向看客們透露自己的身份:巴斯夫、拜耳、愛克發、歐寶、法本、西門子……

它們是我們的汽車,我們的洗衣機,我們的鬧鐘-收音機,我們的房屋保險,我們手錶的電池。它們在,無處不在,以物的形式。我們的日常也是它們的日常。

它們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如同地獄門口的二十四臺計算器。

晚宴過後,工業巨頭們無一例外,達成了與希特勒的合議——納粹黨將獲得財閥們的資金支援,而財閥們將在納粹黨的庇護下,得以擴充套件商業版圖。

這對於克虜伯們、歐寶們、西門子們來說,不過是在企業經營中一個平常的片段,一次尋常的捐款。他們所有人都在納粹制度後存活下來,並且在日後仍舊根據自己的實力為不同的政黨提供資助。

在文明的表象下,一場骯髒的、關係人類存亡的交易就此完成。

這應該怪誰?

《議程》:是誰容許歷史被遺忘

納粹黨不斷開疆拓土,終於將魔爪伸向了奧地利。面對希特勒和納粹黨們的步步緊逼,奧地利總理許士尼格底氣全無,竟然還試圖用溫情去打動希特勒。

脫去總理的外衣,許士尼格骨子裡就是流淌著小人物的思想。他軟弱又舉棋不定,在與希特勒的博弈中,幾乎毫無勝算。面對希特勒的威脅,他只是感覺“像捱了一頓臭罵”。

在不得不接受希特勒的協議後,許士尼格將納粹分子任命為本國的內政部長,甚至為此找出無數理由來說服自己,最終親手斷送了奧地利的希望,將國家拱手相送。

奧地利人民夾道歡迎希特勒的到來,德國的坦克開進了奧地利,在近乎百分百的支援率中,奧地利併入第三帝國,成為納粹版圖的一部分。

納粹用文明人的方式,幾乎兵不血刃地得到了奧地利。

這又該怪誰?

納粹黨人越發權勢滔天,他們排除異己,屠殺猶太人,而人們只是安靜冷漠地看著這一切,自掃門前雪。

歷史總是這樣驚人的相似。在東方土地上,魯迅用筆記錄下了幾乎一模一樣的場景。

當納粹分子帶來的硝煙散去,在這場災難性的戰爭中充當著主角或是配角的那些人,依然好好地活著,他們被原諒了,被容許生存下來:

奧地利前總理許士尼格,來到了美國,成為聖路易天主教大學的模範教師,一個真正的文明人;

克虜伯們、歐寶們、西門子們,交納了一筆在外界看來不菲、對他們而言卻是九牛一毛的懲罰金後,博得了媒體們的一致好評,繼續在每個人的生活中發揮著不可言喻的作用……

至於那些為此流血流淚的人,卻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老去,最終因死去而被人們徹底遺忘。

即便沒有被遺忘,那種親歷戰爭與迫害帶來的激憤,也必將在歌舞昇平的盛景裡,淪為淡漠。

這還能怪誰?

《議程》:是誰容許歷史被遺忘

詩人洛夫曾經寫過一首詩:歷史睡了,時間醒著;世界睡了,你們醒著。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生活還在繼續。

但有些事情,不應該成為過去;有些錯誤,不應該被容許;有些傷痛,更不應該在日復一日中被抹去,它應該永遠地銘刻在民族的骨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