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城有個又憨厚又有膽氣的單身漢，名叫姜三莽。他終年在田裡辛苦勞作，收得的糧食交了租稅之後，僅能勉強過活。

一天，他進城買東西，聽見李二正在繪聲繪色地跟人講故事：“古時候有個人叫宋定伯，走夜路時遇上了鬼。若是換作別人，早就嚇壞了，可他靈機一動，說自己是新死鬼，便與鬼同行。宋定伯一邊走，一邊跟鬼套近乎……。”

姜三莽聽了叫道：“李二，別胡說，他跟鬼套近乎，莫非也要到鬼門關去？”

李二瞪了他一眼，說：“三莽，你懂什麼？宋定伯跟鬼套近乎，是要套鬼的話，問出鬼最忌諱什麼！”

姜三莽問：“鬼也有忌諱？”

“怎麼沒有？鬼最怕有人朝他吐唾沫。”李二道。

姜三莽不解地問：“噢，還有這回事兒？”

旁邊有人開口說：“李二，別聽他打岔，你說下去。”

李二接著說：“宋定伯與鬼來到集市上，天色將明。他緊緊地揪住鬼，不讓鬼逃脫，又猛地朝鬼臉上吐了口唾沫。那鬼。就像中了咒，只得就地一滾，變成一隻羊，宋定伯怕它逃脫，用繩索把它捆好，把它賣給屠戶，得了三百文銅錢。”

姜三莽又問：“真有這回事？”

李二道：“怎麼沒有？古書上清清楚楚地寫著這回事。你要是不信，去問老秀才，我也是聽他說的。”

姜三莽大喜道：“要是早知道能捉鬼賣，只須一天捉一個便可酒足飯飽，免得受凍捱餓！”

李二道：“你不怕鬼？”

“鬼有什麼好怕的？現在我又知道了捉鬼的辦法，正好捉鬼去賣錢！”

眾人只以為他信口開河，沒當回事，聊了一會兒天，紛紛散去。

姜三莽回到家，立即找繩子，只盼著早點兒天黑，好到野外去捉鬼。

當天夜裡，姜三莽守候在村外小道旁，瞪大了眼睛等了夜，也沒看到個鬼影子。姜三莽不甘心，第二天夜裡又在野地裡白呆了一宿。

他暗暗尋思：莫非鬼不從路上走，從荒野處過？第三天夜間，他帶著繩子在草叢中伏了一夜，還是不見鬼。

好多天下來，姜三莽一無所得。他於心不甘，又想出了新點子，天一黑就藏身在亂墳堆間，心想只要鬼一出來，立刻就好動手捉。

二更時分，遠處影影綽綽走過來兩個人影，等到他們走近，姜三莽立即衝上去，揪住了其的一個，朝他臉上“呸”地一聲吐了口唾沫。

那人嚇得魂不附體，大聲喊“救命”，另一個人影嚇得兔子似的跑了，哪裡敢來救他！

姜三莽也有點奇怪：李二說一朝鬼吐唾沫，鬼就變成羊，這鬼怎的不變？莫不是李二胡謅一通騙自己？他仔細一看，自己抓住的好像就是李二。

他愣在當場，過了一會兒問道；“你究竟是不是鬼？要是鬼，我可不放你，如果不是鬼，我就放你走。”

李二聽出是姜三莽的聲音，長長地舒了口氣，說：“見你的大頭鬼！你裝鬼嚇人，可不是鬧著玩的！我是李二！”

姜三莽鬆開手，問道：“深更半夜的，你怎麼打這裡走？”

“我跟幾個朋友喝完酒打算回城，抄小道路過這裡。你在這裡幹什麼？”

姜三莽道：“不是你說的，抓了鬼能賣錢？”

李二給他說得哭笑不得，只得說他連人跟鬼都分不清，想要捉鬼是白日做夢！真要捉鬼，須得在有鬼火的地方捉。李二將他數說了一通，恨恨回城。

第二天，這件事便傳遍了全城，大家都說姜三莽莽得可以，一個個笑痛了肚子。也有人說姜三莽膽氣壯，是條漢子。

姜三莽仍不死心，天天夜裡帶著繩子在墳地藏身，好多天過去了，依然沒逮到鬼。

一天夜間，姜三莽伏在荒冢間，看到遠處的一片墳堆中有鬼火。姜三莽又驚又喜，暗暗地說：“蒼天不負苦心人，今晚非得捉幾個鬼不可！”

他拔起腳來就往那裡跑，還沒等他跑到鬼火面前，鬼火四處星散，瞬時不見了蹤影。他鬧不清，是自己眼花沒看清，還是鬼被自己嚇跑了。

瞎折騰了一個月，姜三莽終於灰了心，逢人就說：“李二騙人，世上根本沒鬼！”

從此以後，他依舊老老實實種田，不再做捉鬼的荒唐事。

參考資料《閱微草堂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