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跨越兩千年；邂逅，司馬遷密碼。
說起“戰神”，不少人會不假思索地想到衛青。
畢竟，他的成就擺在那裡：七戰七捷，收復河朔、河套地區，擊敗匈奴的主力。
衛青不僅在漢武帝時代名揚天下，即使在後世也是人人豔羨。
然而，“青本奴虜，忽升戎行”，司馬貞在《史記索隱》中說，衛青原本是一個奴隸，因為機緣巧合參軍從而改變了命運，“君子豹變，貴賤何常”。
很多人根據司馬貞的這句話認為司馬遷有意對衛青貶低，而根據便是對比《衛青列傳》與《李廣列傳》，記敘李廣的出身、射石搏虎、愛兵如子等等小故事濃墨重彩，而衛青僅僅是平鋪直敘，其中褒貶不言自分明。
衛青平步青雲直至封侯，司馬遷卻毫不掩飾其卑賤的出身，這究竟是為什麼？
“大將軍衛青者，平陽（山西臨汾西南）人也”，“平陽”是地名，漢朝開國功臣平陽侯曹參的封邑。
“其父鄭季，為吏，給事平陽侯家”，“給事”即供職、當差，此時的“平陽侯”為曹參的曾孫曹壽。衛青的父親叫鄭季，是供職於平陽侯家的小官吏。
“與侯妾衛媼通，生青”，“通”是指私通、通姦，而此處的“侯妾”並非指平陽侯正妻之外另娶的女人，而是侯府中的女奴隸。鄭季與侯府中衛姓女奴私通，生了下衛青。
衛青是女奴隸的兒子，順理成章地成了平陽侯府的小奴隸。
“青嘗從入至甘泉居室，有一鉗徒相青曰：‘貴人也，官至封侯。’”“鉗徒”是指服刑的囚徒，“居室”，本指漢代少府屬官，多用以指其下屬拘禁犯人的官署。衛青曾經跟隨平陽侯到甘泉居室，有一個服刑的囚犯給衛青相面，並說“這是貴人的面相啊，將來能夠封侯。”
“青笑曰：‘人奴之生，得毋笞罵即足矣，安得封侯事乎！’”衛青笑笑說道，“我身為人奴之子，只求免遭打罵，已是萬幸，哪敢奢望立功封侯的事情呢？”
衛青雖然是小官吏鄭季的種，但是鄭季卻不待見這個意外的兒子。
“青為侯家人，少時歸其父，其父使牧羊”，衛青雖然是小奴隸，但是撫養需要成本，所以侯府將衛青被送到親生父親鄭季的家裡，鄭季安排衛青放羊。
“先母之子皆奴畜之，不以為兄弟數”，“先母”為鄭季嫡妻。鄭家的嫡子們都把衛青當作奴僕一樣對待，從未把衛青看成兄弟。
“青壯，為侯家騎，從平陽主”，衛青長大以後，不願再受鄭家的奴役，便又回到平陽侯府，做了平陽公主的騎士。
“王太后長女號曰平陽公主，次為南宮公主，次為林慮公主”，從《外戚世家》中得知，漢景帝之女平陽公主是漢武帝的胞姐。曹壽娶了公主，於是公主被冠以封地命名。
衛青如果待在鄭季家中可能一輩子放羊了，後來重返平陽侯府從而改變了命運。
“建元二年春，青姊子夫得入宮幸上”，公元前139年春，衛青的姐姐衛子夫因為受漢武帝臨幸而被召入宮中。
正所謂“愛屋及烏”，因為衛子夫受寵的緣故，漢武帝“乃召青為建章監，侍中”，衛青成了建章宮的官吏，得以侍從皇帝出入宮廷。“及同母昆弟貴”，當然衛青的胞兄弟也跟著一起顯貴起來。
根據司馬遷的記敘，衛青兄弟姐妹六人。衛媼的確能生養，大概都是與別人私通生育的娃。
“青同母兄衛長子”，衛青有一個同母哥哥衛長子。當然，這句話應該隱含著另一層意思衛青與哥哥衛長子未必是同父。“而姊衛子夫自平陽公主家得幸天子，故冒姓為衛氏”，因為衛子夫在平陽侯府得到漢武帝的臨幸，因此才假冒姓衛。
也就是說衛子夫，或者衛青、衛長子等等此前都不配擁有姓氏，這身份何其卑賤！而衛青雖然明確是鄭季的種，但是他都不配姓鄭！
由此可見，衛青出身之卑微。
“字仲卿，長子更字長君”，衛子夫高貴之後，這一家子冒充姓衛。衛青本名之外取了名字，仲卿，衛長子又叫衛長君。
當然，更卑賤的應該是衛青的母親衛媼。
“長君母號為衛媼。媼長女衛孺，次女少兒，次女即子夫”，衛長君的母親賜號為衛媼。衛媼還育有三個女兒，大閨女叫衛孺，老二叫衛少兒，老三便是衛子夫。“後子夫男弟步廣皆冒衛氏”，在衛子夫之後還有一個弟弟叫衛步廣。
衛媼雖有六個子女，司馬遷卻根本未提及其夫家。結合子女冒充衛姓，這意味著衛媼的六個子女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甚至六子女可能並非同父所生。而作為奴隸的衛媼純粹是男人發洩慾望的工具而已，即便是像鄭季一樣的小官吏。
司馬遷並未掩飾衛青出身卑微，在《外戚世家》如此介紹皇后衛子夫時，“衛皇后字子夫，生微矣”，“生微”即出身卑賤。“子夫為平陽主謳者”，衛子夫是平陽公主府中的歌女。
“平陽主求諸良家子女十餘人，飾置家”，平陽公主訪求十多個出身良好的美女，加以打扮修飾，養在家中。
平陽公主選拔美女並非為了取悅駙馬，而是為了更高的目標——皇帝。
前139年，漢武帝在霸上參加除災祈福活動返回時，順便到平陽公主家。
“主見所侍美人，上弗悅”，平陽公主讓這十來個美女侍奉漢武帝，但是漢武帝都不喜歡。“既飲，謳者進，上望見，獨悅衛子夫”，酒宴結束後，歌姬進來，漢武帝看見後，唯獨喜歡衛子夫。
喝酒K歌，腐敗就在這種環境中滋生了。
“是日，武帝起更衣，子夫侍尚衣，軒中得幸”，就在當天，漢武帝起身換衣服，子夫在皇帝的衣車中伺候著，得到皇帝臨幸。
這句話還有另一種句讀方式，“……侍尚衣軒中，得幸”。兩種句讀方式，所表達的意思都一樣。漢武帝在換衣服的車上與衛子夫有了親密之舉。
從衛子夫的作用來看，平陽侯府的奴隸地位何其卑微，只不過是被利用或者說用來交易的工具。衛子夫如此，衛媼何嘗不是如此？不過，衛子夫運氣好罷了，碰到了漢武帝，且又深受漢武帝喜歡。
“上還坐，歡甚，賜平陽主金千金”，漢武帝回到座位上，特別高興，賜給平陽公主黃金千斤。“主因奏子夫奉送入宮”，平陽公主趁機奏請把衛子夫奉送入宮。
衛子夫上車後，平陽公主撫著她的背說：“走吧，好好吃飯，努力吧！如果尊貴了，別把我忘了。”這才是平陽公主將衛子夫奉獻給漢武帝的目的。
後來，衛子夫受寵而為皇后，兒子劉據被冊立為太子，衛氏家族五人封侯。所以，才有了“生男勿喜，生女勿悲，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的民謠。
當然，衛氏家族五人為侯並非因為皇親國戚，而是“以軍功起家”，就像衛青雖然不像李廣將相世家出身，卻能帶領漢軍七戰匈奴皆奏凱歌。
正應了“英雄不問出處”這句話！
所以，司馬遷不避諱衛青出身，反而起到了“欲揚先抑”的效果。當然，司馬遷揭露衛青身世以及平鋪直敘征討匈奴的事蹟，還有存在另一種可能，這敘事基調是由漢武帝確定了的。
然而，關於衛青七戰七勝，究竟是什麼原因呢？（包括霍去病為何能夠取勝）關於衛青對匈奴作戰的戰略、戰術，司馬遷沒能夠詳細記敘分析，確實太可惜了。
互動討論，請關注@七品草民。碼字不易，謝絕抄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