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陵湖邊路遇管護員

鄂陵湖邊路遇管護員

管護員查傑的前方,就是她每天守望的鄂陵湖。

鄂陵湖邊路遇管護員

遼闊湖天競自由的斑頭雁。

鄂陵湖邊路遇管護員

每年4月,鄂陵湖開湖。你能聽到厚厚的冰層斷裂時的巨大聲響。青海日報記者 姚斌 張多鈞 攝

5月12日,站在鄂陵湖畔的石崖上俯瞰開湖盛況。巨大的冰塊相互碰撞撕咬,發出嚓嚓嚓嚓的沉悶鳴響,澄澈的湖水扒開冰縫,在白色冰面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印痕。飛鳥疾速掠過浮冰,直刺蔚藍天際,啾啾的鳴叫聲緩緩下沉,遁入草色青黃的牧野。

這時,湖邊大路的彎角,走過幾個身影,未等靠近,便看出他們穿著綠色小馬甲,肩上兩道反光貼條尤其醒目,這是三江源國家公園生態管護員特有的標誌。

不論冬夏,無論雨雪。每一次扎陵湖、鄂陵湖之行,與生態管護員的邂逅,彷彿已成為這方山水一道新的景緻。

幾乎每一天,他們都在用雙腳丈量河源大地,把銳利的目光投向大湖,投向牧野,投向生靈;從他們的每一束目光中,你都能看到一份責任與尊嚴——對大自然的由衷敬畏。

停下來與他們說話的地方,原來是一個觀景臺。國家公園體制試點開始不久,觀景臺已被拆除。左邊懸崖之下是橫無際涯的鄂陵湖,右側山岡之上天空壓下來,雲層挨著山岡。

先跟我們照面的是兩個年輕的管護員,說要採訪,他們趕忙轉身招呼另一個人過來:“達日傑……達日傑,快過來。”一個瘦小的漢子從幾十米以外向我們跑來,兩個年輕管護員說,他們的漢話說得不好,讓達日傑來跟我們說。

50歲出頭的達日傑,在這條路上已經走了整整四年,按巡護一次4公里路程來算,4年來,他已經走了3200公里路。如果把扎陵湖鄉所有管護員一年走過的路都加起來,可以繞地球幾圈。

這樣的統計數字也許並沒有實際意義。作為一名生態管護員,目光所及的雲天、山水、草湖、鳥獸都是達日傑管護的物件,甚至在我們和他聊天時,他的目光總在搜尋路邊有沒有垃圾。有好幾次,他一邊跟我們說話,一邊迅速俯下身去撿起一枚菸蒂,或者一片碎鐵屑,然後把它們丟在車後的垃圾袋裡,好像如不及時撿起來,那垃圾會跑掉一樣。

直到聊起去年6月中旬,在加塔長救助藏野驢的事情,他才收斂起自己的“漫不經心”。

那天上午,達日傑和同伴在湖邊例行巡視,遠遠望去,大約幾里遠的網圍欄邊,一頭受困的藏野驢在拼命掙扎,它的前蹄被鐵絲絆住,正不斷躍起或蹬踏後蹄,兩人趕快奔上前去,一個人安撫驚恐的藏野驢,另一個迅速解開纏在蹄上的鐵絲,所幸這頭藏野驢並未受傷。

說到看著脫困的藏野驢跑向草原深處的時候,我們從達日傑面部表情的細微變化中,發現一種釋然和堅定——也許那就是恪守人與萬物相互平等與尊重的信念。

原以為管護員都是些上了歲數的人,但與達日傑同行的查傑說,除了他,我們勒那村的管護員大多是30歲出頭的年輕人。

無論言談舉止,查傑都帶著對達日傑這個長者應有的尊重,面對任何問題,都先要推讓他回答。的確,達日傑十分清楚哪個月份什麼鳥兒要來或要走,用什麼辦法觀察最近幾天天氣的變化,哪一年來這裡的野生動物種類最多,四季的湖水會有什麼樣的變化……

達日傑在講述每一個故事時,都會掏出手機印證,有圖有真相。雖然我們相談甚歡,聊得融洽,達日傑仍不忘一次次“小心翼翼”地催促查傑,該上路巡視了。

同行的藏語翻譯達忠向我們解釋,管護員都是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裡的牧人,他們巡護國家公園,就像看護自己的牧場,特別是上了年紀的人,他們的管護經驗都是幾代人積累下來的。巡護時,他們用耳朵聽萬物發出的聲音,用眼睛看山水的每一絲變化,用心感受大自然的喜怒哀樂。

認真傾聽管護員講述的故事,會解開許多隱匿在江源的自然密碼,為什麼一到夏季他們就會休牧,到冬窩子繼續放牧;為什麼他們懂得自然的暗語,能分辨鳥叫獸鳴的不同含義;為什麼他們有驚人的分辨力,能從任何細微的變化分辨出動物的大小、種類和蹤跡。

當然,達日傑也有自己的擔憂,年復一年,養羊的牧戶越來越少。現如今,家家戶戶的草場上,放牧的牛群不過100多頭,不像自己小時候,家裡的羊有500多隻、牛有200多頭;還有,從去年初到今年5月,僅網圍欄傷害野生動物的事情就發生過6起。

告別達日傑,我們繼續向牛頭碑進發。天上雪花飄落,生態管護員手舉著寫有“黃河源園區國家公園扎陵湖鄉生態保護站”字樣的小紅旗,依舊頂著風雪,行進在園區。在回程途中,這樣一幅畫面令人印象深刻,一位身穿藏袍的母親,牽著孩子的手,孩子手裡提著編織袋。

這讓我們想起達日傑所說的那句話,“生活在這裡的每一個牧人,都是管護員。”

國際獨立評估小組撰寫的《三江源國家公園(試點)》國際評估報告中有這樣一句話,三江源的藏族人民與生養他們的土地和諧相處,讓我們肅然起敬。

達日傑們的一舉一動也讓我們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