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大同市傳統文化促進會】
第十九章船到中流
第三節再伐南齊
太和二十一年（497）八月二十五日，孝文帝詔命任城王元澄留守洛
陽，以御史中尉李彪、尚書僕射李衝為輔。任命彭城王元勰為中軍大將軍，都督行營事宜。召回已辭官歸家的穆亮，授予他為使持節、徵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冀州刺史。封皇子元愉為京兆王，元懌為清河王，元懷為廣平王。孝文帝自己，則親率百萬大軍、分三十六路浩浩蕩蕩向南齊進軍。
就在孝文帝舉兵南下之際，北魏南梁州刺史楊靈珍叛降南齊。楊靈珍，仇池氐族人，不滿孝文帝全面漢化之改革，趁孝文帝南伐之機，將母親和兒子偷偷送到南鄭為人質後，派遣弟弟襲擊魏朝武興王、仇池氐人君主楊集始，楊集始向魏朝求援。孝文帝派河南尹李崇領兵數萬討伐，楊靈珍屢戰屢敗，弟弟被殺，妻兒被俘，自己逃往漢中。孝文帝得到戰報後，高興地說：“使朕西顧無憂者，李崇也。”
仇池（今甘肅成縣洛谷鎮）在444 年前屬於劉宋，441 年宋魏的一場仇池爭奪戰，歷時三年，被北魏贏得。仇池氐人屢有戰火，平時也就罷了，
如今孝文帝大軍南征，決不能允許枝節旁生。李崇討平楊靈珍的捷報，無
疑給孝文帝伐齊平添了信心。
河南南陽宛城，春秋時為楚國所據。這裡三面環山，芳草覆蓋四野，淯水繞城而過，氣候溫和，雨量適中。雖是小城，但很有名，名氣來自漢末曹操與張繡的一場戰鬥。曹操在宛城遇見張繡的寡嬸鄒夫人，一下子就被迷住了，偷偷納鄒夫人為姬妾。張繡臉上掛不住，反水奇襲曹營，曹操大敗，把親兒子和親侄子的性命都搭進去了。後來有人把這個故事編成戲劇，大江南北地唱，唱得世人皆知，宛城快和曹操一樣出名了。孝文帝出征，首戰之地，便選中了宛城。
孝文帝大軍以閃電速度直達宛城，宛城外城瞬間被拿下。齊南陽太守房伯玉退守內城，據城死守，等待援軍。荊州刺史薛真度在兩年前就與房伯玉打過一場硬仗，敗給了房伯玉。此次本想爭回顏面，打個翻身仗，沒想到，再次敗北。孝文帝見碰上了硬茬子，就讓掌管傳宣詔命的中書舍人孫延景去給房伯玉喊話，說：“我朝此次南襲，志在蕩平南方，不像前番南來那樣，冬來春回，不有所克，誓不北還。卿守之城，為我軍南征首城，定要攻取，遠期一年，近則一月。封侯，抑或梟首，都在一念之間，望卿三思。”又列舉了房伯玉的三宗罪。
房伯玉也派副將樂稚柔對答道：“魏主大駕圍城，期於必克。卑職平常之人，卻能與君主抗衡，真可謂死得其所！各為其主，魏主不應垂責。”
話不投機，孝文帝看房伯玉一副死扛到底的樣子，放棄勸降，轉而
另尋突破口。宛城東南角上有座橋，似乎與城內相通。探路計程車兵走了兩個來回，沒有發現異常，孝文帝便縱馬直奔小橋。怎料，這橋下早有房伯玉事先隱藏的埋伏，孝文帝剛一上橋，這些人突然從橋下飛躍而出，個個頭戴虎頭帽，身穿虎紋服，怪叫著朝孝文帝撲來。孝文帝猝不及防，戰馬也被驚起，險些將孝文帝掀下馬來。幸虧神射手原靈度及時出現，拼力射殺，箭無虛發，才使孝文帝安全脫險。
這一場虛驚，連孝文帝自己也不知道，會給自己的身體埋下隱患。
脫險後，孝文帝的心臟仍舊長時間不能恢復平靜。他望著淯水環繞的宛城，心想，小小一座宛城，卻困兵百萬，南下之路，豈不受阻？即便將此小城費力拿下，日後也是南人之笑柄。於是，留咸陽王元禧等繼續攻城，自己率大軍南下進攻新野（今河南新野）去了。
新野守將劉思忌與房伯玉一個戰術，城門緊閉，拒不出城。靠耗。多會兒把外敵耗走了，拉倒；耗不走，把自己耗得彈盡糧絕，也算。不過，後者的機率很小很小，依據以往與魏朝作戰的經驗，正如孝文帝說的，冬來春回，只要等來了援軍，或抗過了春天，魏兵不耐暑熱，必定不戰而退。所以，齊朝守將援兵不到，大多采取的都是據城死守這一招。孝文帝幾次下令攻打，都不能攻破，便就地修築工事，準備圍城以困，看齊將能耗多久。話是這樣說，宛城沒打下來，新野也打不下來，孝文帝能不急嗎？又派人給劉思忌傳話說：“房伯玉已經投降了，你們也趕緊獻城出降吧，難道還想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嗎？”劉思忌是個樂天派，打發人回話
說：“我城中兵多糧足，汝等不必廢話，儘管來打就是！”孝文帝莞爾一
笑，說：“好一個兵多糧足，那就圍而殲之吧。”留下一部分人馬加緊圍攻，自己號令大軍開拔，又奔雍州。
齊朝邊境不斷告急，齊明帝蕭鸞心急如焚，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召叢集臣商議對策。徐州刺史裴叔業一直是蕭鸞的左膀右臂，獻圍魏救趙之計說：“北人戀家，不樂遠行，惟喜劫掠財物而已。若我朝也出兵去攻魏，魏軍必然要回師自救，雍州之圍可解。”大家都說此計甚好，蕭鸞便派裴叔業領兵伐魏之虹城（今安徽五河西）。一仗下來，俘獲男女4000 多人。
雍州軍情尚未緩解。蕭鸞派太子中庶子蕭衍、右司馬張稷馳援，還沒趕到，齊朝前軍將軍韓秀方等十五位將領全部投降北魏。魏軍士氣大振，在沔北大敗齊軍，俘獲齊軍將軍王伏保等人。
鸞再派度支尚書崔慧景領兵2 萬，救援雍州，授予崔慧景符節，雍
州諸軍全部受他排程指揮。
與此同時，南齊將軍王曇紛率領一萬多人馬進攻魏之青州，北魏戍軍首領崔僧淵頑強抵抗，大獲全勝。齊軍全軍覆沒。
裴叔業分兵一萬，命手下魯康祚、趙公政率軍攻打北魏豫州太倉口（今河南正陽南），到達後，齊軍駐紮在淮水之南。
守衛豫州的，是孝文帝極為倚重的刺史王肅。王肅命長史傅永率三千兵丁前去迎擊。傅永，字修期，是清河人氏，拳腳功夫好，腦子也好，從平齊戶起步，逐步成長為任城王元澄的長史，尊尚書左丞。王肅到豫州任職，孝文帝任命他為建武將軍、平南長史，協助王肅工作。王肅很看重傅永，非常尊重他，在共同相處中，兩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傅永在距離淮水十里的北岸紮下營寨後，考慮到南兵經常在夜間偷營劫寨，齊兵涉水過河時，一定會在渡河之地放置火標，以指示來路。於是安排手下兵士分為兩隊，一隊在大營之外埋伏，一隊帶上火種，悄悄渡河到南岸，專找水深的地方插上火種，伺機點火迷惑齊軍。
是夜，齊軍果然前來劫營。發現中了埋伏後，倉皇退兵。傅永率隊衝殺出來，殺得齊軍亂了陣腳，紛紛逃跑。這時，傅永派往南岸的人點起火來，使得齊兵慌亂中無法分清來路，結果被淹的、被殺的，哭天喊地，死傷大半。主將趙公政被生擒，魯康祚被殺。
太倉口失利，並沒有阻止裴叔業的行動，相反，裴叔業轉而進逼北魏楚王戍（今安徽臨泉西南）。王肅急命傅永奔襲裴叔業。傅永先帶心腹兵丁疾速趕到，命戍守楚王戍的兵卒填平舊有外壕，趁夜埋伏下來，待後援部隊到達，裡外夾擊裴叔業。天亮，裴叔業所率齊軍前鋒部隊出現，不待裴叔業站穩腳跟，傅永安排好的後援趕到。裴叔業急令掉頭迎敵，卻不料魏軍伏兵又起，裡外夾擊。齊軍瞬間潰散，大敗而逃。傅永繳獲了裴叔業的傘蓋、鼓幕及盔甲兵器一萬餘件。齊兵敗逃，手下人要乘勝追擊。傅永冷靜地說：“我軍弱卒不過三千，齊軍卻兵力強大。齊軍敗逃，非所不敵，不過中吾計耳。我軍以弱卒而勝強兵，足夠裴某人羞愧的了，又何必再追？”
傅永大捷，王肅大喜。著人去報告孝文帝，為傅永請功。孝文帝拜傅永為安遠將軍，兼汝南太守，封貝丘縣男，並贊傅永是“上馬能擊賊，下馬作露布”。露布，即軍書，這句話成為後來詩人“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的靈感源泉。
王肅這一路捷報頻傳，韓顯宗進攻赭陽的那一路也傳來了佳音。
右軍府長史韓顯宗擊敗南齊北襄城太守成公期派來的蠻兵，殺死齊軍副將高法援，而後率隊趕到新野。這時，孝文帝也已返回新野，指揮作戰。
孝文帝聽韓顯宗彙報完戰況，不禁喜形於色，卻奇怪韓顯宗並沒有捷報上報，便問；“卿破賊斬將，大長我軍士氣。朕正在攻打堅城，何為不作露布，高竿樹之，以滅賊心？”
韓顯宗答道：“臣以前聽說鎮南將軍王肅帶兵打仗，抓到二三個人、
繳獲二三頭驢就作露布宣揚，臣還時常暗自嘲笑王肅的做法。現在，臣仰仗陛下之威，摧折敵虜，然兵寡力弱，斬獲不多。若臣亦虛張功勞，效法王肅，其罪大焉。是以臣不敢為之。”
孝文帝聽他這一席話，贊也不是，駁也不是，不過，內心倒是越發肯定韓顯宗的忠賢了。
韓顯宗的到來，鼓舞了魏軍，打擊了齊軍。房伯玉眼瞅著支撐不住了，而南齊雍州刺史曹虎仍遲遲觀望，不肯救援。太和二十二年（498）正月初五，新野城破，“寧做南朝鬼，不為北虜臣”的劉思忌被斬首。南齊沔水以北守將紛紛逃竄，當年殺害王肅父親的黃瑤起被俘，孝文帝命人將他送至王肅帳下。仇人見面，必定分外眼紅。據說王肅生吞活剝了黃瑤起，大哭了一場，算是解了心頭之恨。
此時，房伯玉困守宛城，獨木難支，開城出降。
魏軍浩浩蕩蕩，逼近襄陽。前去救援雍州的齊朝太子中庶子蕭衍、度支尚書崔慧景及軍主劉山陽、傅法憲等率五千軍兵改援襄陽。結果，崔
慧景畏戰，自己先開啟城門顛兒了。這一下，齊軍軍心潰散，大家爭相南逃。蕭衍見場面已無法收拾，只好跟著一起撤退。
王肅領命進攻義陽。
裴叔業聞訊，不救義陽，反攻齊魏邊界渦陽（今安徽蒙城）。
駐守渦陽的兗州刺史孟表，乃齊之馬頭太守（今安徽懷遠縣境，隸屬南豫州），太和十八年（494）歸附北魏，任現職。孟表率士兵拼命抵抗，一直堅持到城內糧絕，靠吞食草根樹皮維持生命。裴叔業日日攻打不休，還把每日戰死的魏軍士兵屍體特意堆積在一起。很快，堆積的屍體高達五丈之多，慘不忍睹。裴叔業本想以此挫傷城內守軍鬥志，卻反而激起魏軍的悲憤，但凡出戰，人人奮勇，個個爭先，毫無懼色。
渦陽戰況，令孝文帝緊張起來。急令王肅為節度使，率安遠將軍傅永、徵虜將軍劉藻、輔國將軍高聰等將立即前往援救渦陽。王肅命高聰為前部先鋒，劉藻繼之，傅永做後方接應。出發前，孝文帝為將士們送行。孝文帝對大家說：“希望我們君臣相會在石頭城。”
石頭城是南齊都城建康的別稱。此時，因戰事有利於魏，孝文帝自是信心滿懷，激情昂揚，已在憧憬勝利的場景。
劉藻受孝文帝革命樂觀主義的影響，豪邁地說：“臣雖才非古人，但也不會留下賊虜讓陛下再勞神。到時，臣會在石頭斟好曲阿美酒，等待陛下與百官。”
孝文帝大笑說：“現在還沒有曲阿美酒，朕權且賜河東酒予卿！”
君臣作別。
高聰是渤海人，與高允同宗同族。高聰是個文官，因為略微懂點騎馬射箭，便自詡有大將之才。最初為中書博士，因為高允的舉薦，逐漸被提拔為通直散騎常侍。此次南伐，高聰找王肅說願意作王肅的偏將為國效力。王肅上報孝文帝，正值用人之際，孝文帝便加封他為輔國將軍，聽命於王肅。
王肅對高聰並不瞭解，以為他真是將才，派他去打先鋒。其實高聰除
了會寫文章，最大的
本事就是會吹牛，哪懂打仗。
他帶了二千人馬馳援渦
陽，一路上，姦淫擄掠挺有一套，到了與敵交鋒時，膽子也沒了，威嚴也
丟了，還沒真刀真槍地打呢，就撒丫子跑了。
劉藻是來打勝仗的，卻沒料到高聰這麼快就敗了，丟盔棄甲，潰不成
軍，趕緊往上頂。
傅永作為後應，已難接應，被裴叔業殺得根本沒有還手
之力。
這一仗，齊軍總算是勝了一回，斬殺魏軍一萬多人，生擒三千，其
他馬匹、武器等不計其數。
三將大敗而回，孝文帝憤怒到了極點，將劉藻、高聰發配平州（今河
北盧龍北），傅永免職，王肅降為平南將軍。
劉藻的曲阿美酒算是泡了湯。
魏軍撤離義陽，轉而以十萬大軍全力救援渦陽。
裴叔業得知義陽之圍已解，魏朝大軍前來，不敢再戰，連夜撤離渦
陽。
堅守在渦陽的孟表及百姓，在生命的最關鍵時刻得救。
孝文帝被孟表
的勇敢與忠貞所打動，升孟表為徵虜將軍、濟州刺史、光祿大夫。
戰爭打了半年有餘，雙方各有勝負，將困兵疲，都沒有了剛開始時的
銳氣，但北魏不撤軍，南齊又不敢懈怠，所以陷入了膠著狀態。
孝文帝這
次是下了必勝的決心了，拿不下南齊，決不班師。
太和二十二年（498）四
月，魏朝再發徵兵詔，徵發二十萬州郡兵，限於當年八月中旬全部集結於
懸瓠。
而孝文
帝自己，則駐紮懸瓠，堅決不肯先返洛陽。
洛陽此時，實則已鬧成了一鍋粥。
李文媛，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大同市作家協會副主席、大同市攝影家協會副主席、大同市博物館理事會特聘理事、大同市婦聯執委、大同市傳統文化促進會文化顧問、中國觀賞石協會鑑評師、價格評估師 。法學學士。14歲開始發表作品，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太陽風》（作家出版社出版）、傳記文學作品《孝文帝元宏》（北嶽文藝出版社）。其它作品散見於《青年詩人作品選》、《意林》《小品文選刊》、《紅樓夢學刊》等刊物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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