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用謠言為自己造勢的唐朝,卻也因為謠言引發了社會恐慌和動亂

貞觀元年,“孝常因入朝,留京師,與右武衛將軍劉德裕及其甥統軍元弘善、監門將軍長孫安業互說符命,謀以宿衛兵作亂。”李孝常,是隋朝兵部尚書李圓通之子,高祖時為利州都督。貞觀元年,表請入朝,因留京師。

因其子義宗“坐劫盜被誅”,遂生怨望,起不臣之心。要謀反,必須要有符合那個時代認知的理由,最為常見的方法就是從讖緯思潮中尋找根據,言論最好是出自旁人,顯得“客觀”,更具影響力。

一、“天道自常”——李孝常、劉德裕謀反事件

支援李孝常謀反的符瑞和讖語有二種。其一,鄠縣丞李延說:“往於太和谷,得一石,其狀如龜,外有秊圖,中有常字,又新錢文曰:‘開元通寶。’”

其二,有劉文贊者又言:“衛元高詩云:‘天道自常。’此則孝常之讖矣。”第一條為石瑞。

利用石頭作為祥瑞在政治文化傳統中是一種普遍行為。

形狀如龜,乃合“龍圖出河,龜書出洛,赤文篆字,以授軒轅”之意,為帝王之象。石上刻有常字,代表“李孝常”。

善用謠言為自己造勢的唐朝,卻也因為謠言引發了社會恐慌和動亂

新錢開元通寶指的是,武德四年秋七月丁卯,“廢五銖錢,行開元通寶錢。”李孝常父親名為李圓通,“開元通寶”四字就成為讖語,暗示李孝常得上天授意,可行大事。“天道自常”毫無隱晦地直言孝常為天命所授之人。

謀反的另一主角,劉德裕也認為自己當應讖。理由是,隋末流傳童謠“劉不決則為李”“白楊樹下一池水,決之後”。

劉德裕與李孝常發生矛盾,劉德裕認為自己才是這次計劃的主要領導人,原因是姓氏應讖。但是,事未決已洩密,兩人皆被太宗誅殺。其餘被牽連入內者如長孫安業、長孫順德、元弘善、劉弘基等人,或死或流或被解除官職。

劉德裕,在新舊唐書和《資治通鑑》中並未詳述其人,只說為右武衛大將軍。

李孝常是高祖起兵以後,以華陰縣歸順的。

“華陰令李孝常以永豐倉降,仍應接河西諸軍。”李孝常從此加入了李淵的政治軍事集團,成為其手下的得力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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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孝常此舉對李淵政權擴張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李孝常華陰之叛,保證了李淵軍糧供應及賑濟饑荒穩定民心之需要,

使李淵據永豐定關中東向而爭天下之戰略得以迅速實現;

且斷絕煬帝西歸之希望,激化煬帝與從行關中將士之矛盾,終致江都弒逆煬帝身死,李唐之統治初步確立。”正是因為其意義重大,李淵賜予李孝常入宗籍這一無上榮譽。

據《唐會要》記載:其年十二月六日,義安郡王李孝常,賜屬籍宗正寺。李世勣、竇建德、高開道、羅藝在武德年間都享有這份榮譽,可見李孝常頗受李淵看重。李孝常被劃入宗室之後,“丁丑,封上柱國李孝常為義安王。”從歸降之前的華陰縣令、再到上柱國、義安郡王再到義安王,這是火箭般的升遷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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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中間缺乏很多詳細史料,但從升遷之路,可以看出李淵對於李孝常是甚為器重的。還有一個微妙的巧合是,李孝常的封號為“義安”,李孝常的兒子們都是“義”字輩。

如果這是李淵特意的安排的話,也見對其頗為看重。

且《冊府元龜》中記載,李孝常是因為“太宗嗣位,表請入朝”,因而才留在京城,衍生出一系列謀反計劃。李孝常入朝,很可能是因為其乃武德舊臣,太宗對其難以安心。因為“玄武門事變”,李孝常對太宗心有怨懟或不滿,也是存在可能性的。

發生在貞觀元年的謀反事件,還有燕王羅藝的謀反。羅藝受妖巫蠱惑,稱其“

色已發”,勸服羅藝謀反。羅藝謀反的原因和李孝常頗為相似,都是對太宗不滿。李孝常的起事地點在京城,與之同謀的都是右武衛大將軍、監門將軍、統軍之類的人,一旦成功,對太宗的政治局面會造成不小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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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另一個可以確定的事實,太宗藉由李孝常謀反案將左驍衛大將軍長孫順德與右驍衛大將軍劉弘基免職,解除了他們統領禁軍的權力,

對中央軍事權力進行大洗牌,進行重新分配,鞏固自己統治。

發生在貞觀元年的兩件謀反案,除羅藝早年與李世民有嫌隙外,李孝常屬於李淵政治軍事集團,在貞觀元年入朝繼而謀反,這其中深意因為史料的缺乏不敢妄加揣測,但李世民確藉此案,對禁衛軍進行一次調整,鞏固了由玄武門之變而得來的統治基礎。

二、來自金光門的“兵至”訛言

有些謠言,雖不會

霍亂

政權,但會引得人心不定,造成社會秩序的混亂。特別是在長安這樣一個人口繁雜的大都市,如果流傳出足以引起暴亂的資訊,那麼城市將陷入混亂之中。“根據社會心理學家的試驗,人們內心壓抑的慾望或願望,總是要以各種方式曲折地宣洩出來,以使內心的驅力得以發洩。

在社會動盪時期,人們處以一種不安、失重、失態、失衡狀態,由於安全感得不到保障,致使精神壓抑,情緒亢奮,理智削弱,在這種情況下,平時聽來荒謬的東西,此時也往往會不假思索地信以為真。”

來自金光門的這則“兵至”謠言,就屬於這一型別。此謠言就是基於“甘露之變”以後人心恐慌不安,害怕類似災難再次降臨的環境下發生的。

善用謠言為自己造勢的唐朝,卻也因為謠言引發了社會恐慌和動亂

唐文宗太和九年,“癸未,儀杖使田全操巡邊回,馳馬進入金光門,街市訛言相驚,縱橫散走。”訛言的內容是很簡單的兩個字“兵至”。這兩個簡單的字,引起的後果是不同凡響,“百官朝退,倉皇駭散,有不及束帶、

者。市人叫

,塵

四起。”不僅百姓因為這不知真假的資訊而人心惶惶,甚至連朝廷官員都自亂陣腳,不整衣冠,倉皇而逃。

京城官民相信此訛言的原因在於,“兵至”二字觸動其內心最深處的恐慌。人們傳播謠言是因為相信謠言,相信的程度越深,相信的人越多,謠言傳播的速度就會加快。

京城官民心中最大的陰影,是不久前在皇城內發生的“甘露之變”,

從而引起的連鎖反應。

仇士良等一行宦官識破奸計以後,就帶領禁兵在長安城內大開殺戒。先是“兩省及金吾吏卒千餘人填門爭出;門尋闔,其不得出者六百餘人皆死。”關閉宮城以後,不僅官員難免一死,“民

販在中者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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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兵有貪財好利者,藉此機會,瞄準長安中富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長安城中有一鉅富胡證,原嶺南節度使,禁兵貪其家財,“託以搜賈餗入其家,執其子溵,殺之。”不僅是卸任官員遭此橫禍,連當朝官員也無法倖免於難,禁兵“又入左常侍羅讓、詹事渾鐬、翰林學士黎埴等家”,將其家財洗劫一空。所犯之罪,罄竹難書。

城市的惡霸也趁機報仇,“殺人,剽掠百貨,互相攻劫,塵埃蔽天。”

當城市秩序陷入混亂,最容易滋生犯罪。

在宮廷裡發生的一場浩劫,已經蔓延到皇城與外城郭。不僅許多官員無故被殺,也將無辜的百姓牽扯其中。

在訛言發生之前,文宗還問身邊的人:“坊市安未?”可見甘露之變時長安城內確實遭遇了一場浩劫。訛言發生之後,對於長安城內不管官員還是百姓,當時的血腥場面歷歷在目,如驚弓之鳥一般,可以說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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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面一度失去控制時,“左金吾大將軍陳君賞帥其眾立望仙門下”,以鎮民心。到傍晚時,城內的風波才算平息。當日坊市惡少看到皇城門關閉,又想再度剽掠,“非石與君賞鎮之,京城幾再亂矣。”

“兵至”訛言,幾欲引起長安的又一次暴亂。訛言威力之大,足以破壞社會秩序與安定。謠言之所以可以產生如此強大的衝擊力,或是滿足人們的某種需求,或是捕捉到了人們的弱點。

剛經歷過“甘露之變”帶來城市暴動的人們,內心是非常脆弱的。

在這種情況下,少許風吹草動,就可能擊潰人們的心理防線。就像文宗所問,經過甘露之變後,長安城內人心是否安定,秩序是否井然。隨後,這一訛言事件就證明京城內人心還未完全平靜下來。甘露之變,留給京城官員和百姓的痛苦,是難以磨滅的。

同時,從朝廷隨後頒佈的詔書也可以看出,官府從這一訛言事件瞭解到,籠罩在京城內人心中的甘露事變遺留下陰霾還未完全平息,不能再對往事採取高壓措施,要安撫人心,穩定社會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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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

預告性謠言的內容大多都是預測治亂興衰,形式一般是符瑞搭配讖語。雖是同樣的事物,根據立場的不同所呈現的效果是不一樣的。在王朝末年,天下大亂,這種預告性質的謠言,幾乎人人得以利用,作為鞏固自己政權、武裝隊伍的一種手段。

在武則天時期,想要改朝換代,也是要徐徐圖之,運用“預告性謠言”——符瑞和讖語,逐漸形成整個政治氛圍。當達成目的時,也就被大眾認為理所當然。在一個王朝的統治對國家還有控制力時,除了統治者,其他人都無權使用讖緯,更不用說製造意圖明顯的“妖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