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年間，南部縣有個叫杜青的秀才。他自幼聰明，被稱為神童，17歲便考上秀才，後來參加了兩次鄉試，但直到28歲時，也沒有考中舉人。

這時候，鄉鄰親戚們認為他已經江郎才盡，許多人都小瞧他。

為了用心讀書，杜青一直沒有娶妻。前幾年，有不少媒人上門來說親，杜青都一口推辭了，他下定了決心，不考功名不成婚。

到後來，好一點的姑娘，也有些瞧不上他了。除非他真的考上舉人了，那麼十里八鄉的美貌女子，皆可以任他挑選。

其實杜青生得相當英俊，村裡的女人大都喜歡他。只是他性子孤僻，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態，讓很多喜歡他的女人，也沒有什麼機會。

當時為了抵抗北方的戰亂，他們村裡的許多壯男都去參軍，不少人死在戰場上，村裡便

剩下

了好幾個寡婦。

杜家不遠就住著一個陳寡婦，杜青幾次從她屋外經過，都被她拉著袍子往屋裡拽，說要請他幫忙，又說是請他幫著寫信。杜青不敢進去，都掙脫跑掉了。

這一年，與他相依為命的母親去世後，杜青受不了那陳寡婦的騷擾，長久下去他也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於是決定離開村裡，到後山找個地方隱居苦讀，等兩年後再去省城應試。

杜青一人來到野外山林，在村後十餘里的荒山中尋覓，打算先找到一處

清淨

的地方，再找工匠來建兩間木屋，此後便長居於此。

他正在山中尋找時，發現前方有一個小山谷，山谷向南的山坡上，生長著一片茂盛的竹林，竹林前是一片草地，還有一條清溪流過。

杜青心中一喜，這地方真是不錯啊。他連忙下到谷中，走近竹林，卻看到竹林下竟然有一座青瓦白牆的小院子，裡面有七八個房間。

院子裡長滿雜草，看起來不像有人住。杜青在外叫喊了幾聲，根本無人應答。他推開虛掩的門走進去，裡面空無一人，這是一處廢棄已久的荒宅。

杜青察看了一番，裡面的幾間房屋都還算完整，略微修葺便可以住人。他心中大喜，立即回到村裡，請了木匠和泥匠，幫他進山修復宅子。

三天後，這荒宅煥然一新。杜青立即搬了進去，在這無人的山中住下。

這真是一處好地方，完全沒人打擾，杜青大多時間在書房讀書寫文章，有時乏悶了，便來到草地上走走。他到溪邊打水時，意外

的

發現溪中有許多魚，杜青便做了一個小網，輕易便撈上來一些，就在那溪邊生火，烤熟即吃。

一晚，杜青在屋中寫出一句上聯，正在想著下聯，就隨口反覆吟誦。這時，只聞窗外傳來一個女子笑聲，那聲音道：“這有何難，小女子也能對出！”

杜青嚇了一跳，這深山野嶺的，怎麼來了一個女子，心中不禁有些害怕。他走出門四下張望，可是空無一人，心裡不禁有些發麻。

他回屋趕緊將門鎖好，坐在窗前十分緊張，也不敢說話了。

女子聲音又響起說：“公子，你一個大男人，怎地如此膽小？小女子又不吃人，只是覺得公子上聯不錯，想跟你對個對子罷了！”

杜青雖有些怕，但想著對方並無惡意，便壯著膽子說：“請姑娘對來！”

那女子便一口說出了下聯，杜青連著吟誦三遍，不禁拍手稱絕！心中對那女子便也不那麼害怕了，這應該是個才女呀，倒是很少見的。杜青對著窗外，小心地問：“姑娘才華過人，不輸薛濤、玄機，但不知你是人是鬼？”

女子道：“公子莫怕，我雖然是鬼，但並無害你之心，我就住在你房屋左邊，梧桐樹下的那座墳裡，因為聽見你吟詩讀書，便想與你做個文友！”

杜青恍然，信了對方的話，一人一鬼隔窗閒聊起來。

女子說她叫阿秀，是這所宅子主人的女兒，他父親原本是個知縣，為官清廉但被人陷害，辭官後帶著妻女歸隱山中。

阿秀在父親的薰陶下，也從小讀書，是個不折不扣的女才子。但她命運多難，16歲時得了重病，一天夜裡突然就死了。

她父母也傷心萬分，把兒女葬在了屋側的梧桐樹下。又過了一段時間，當朝宰相進行廉政改革，派人來將請她父親重新出山，這宅子便荒廢了下來。

知道了女子的身世後，杜青也為她傷心難過。

杜青道：“姑娘身世堪憐，小生從來沒見過鬼，若不介意請現身一見！”可阿秀並不答應。杜青也不再勉強，二人又說了一陣，便各自回去睡了。

第二天晚上，杜青在屋中吟詩作賦時，那阿秀的鬼魂聽見，又前來與他附和對詩，兩人一吟一唱，配合無間甚有默契，久而久之就成了知己。

這樣匆匆過了半年，天氣微涼，轉眼重陽節，杜青到鎮上買來紙錢香燭和酒菜，祭於阿秀墳前，道：“阿秀姑娘，今日重陽節，我特來敬你一杯。”

說罷倒了一大碗酒，分三次倒在墳前。

不一會兒，只見墳後冒出一股青煙，一個白衣女子飄飄然走了出來。女子正是阿秀，長著柳眉鳳眼，瓜子俏臉，一張櫻桃小嘴紅撲撲，顯得嫵媚性感。

杜青看得入迷，阿秀掩嘴一笑道：“公子不是想見我嗎？不打算請我進屋坐坐？”杜青忙迎對方進屋。

杜青連忙拱手相請，阿秀便隨著他入了屋中。

杜青擺好酒菜，倒上美酒請她飲用，阿秀卻是把鼻子湊過去，輕輕一嗅說：“真是美味啊！但我現在並非人類，乃無形之體，食不了人間煙火！”

杜青聽了一驚，伸手去碰阿秀，手卻從她身子裡劃過，只感到一股涼涼的感覺。他心中一陣悲涼，不知道怎麼安慰。阿秀卻噗嗤一笑說：“怎麼，公子是嫌棄奴家沒有身體嗎？不會對奴家有什麼想法吧！”杜青只得苦笑一番。

二人進入書房中，一塊兒翻讀詩書，談天說地。以後阿秀每晚都來，兩人也益加欣賞對方，把對方視為平生知己。

杜青說：“阿秀，我恨啊！你這樣靈秀的女子，為何是個鬼呢？陰陽無法結合，若是能有人的身體，我定然娶你為妻！今生永不相負。”

阿秀說：“公子的情意，阿秀怎會不知，你若真是有心，或許會有夢想成真的一日！”杜青連忙追問是何時，阿秀卻說時機未到。

就樣又過了半年，這天夜裡阿秀突然滿臉喜色地說：“公子，你上次所說之事，明晚就有一個機會，如果你照我說的去做，或許我就能借體重生！”

杜青大喜，問要怎麼做。阿秀說：“你們村外的西河，明晚半夜要淹死一個女人，你帶著漁網去，將她的屍體撈上來，背到這墳前，我便能借重生！”

次日，杜青早早就回了村裡，找村裡的漁民大叔借了漁網，天黑後就等在村口那座石橋下。月光照著河面，只聽見緩緩流動的水聲。

到了子時，果然看見水中衝過來一個紅裙女人。杜青毫不吃驚，連忙將

漁網

攥在手中，等那女屍衝近時，一網撒去，正好將她套個正著。

他收網過來，將那女屍從網中抱出來，仔細一看，卻驚得倒退三步。原來這個女人，竟是他的鄰居陳寡婦。

其實，這陳寡婦也頗為美貌，只是性子有些潑辣外向。她以前幾次想要拉杜青進屋，也是打心裡喜歡這個書生。後來媒婆給他說了幾次親，有做木匠的，有做屠戶的，她全都拒絕了。

這天上午，陳寡婦上街，在路上被一個二流子欺負，若非有村裡人幫忙，她就被那畜生玷汙了。晚上陳寡婦喝了點酒，腦子想不通，就來到村外跳了河。

剛剛淹死了沒一會兒，就被杜青給撈了起來。杜青看著這個婦人，臉色陰晴不定，最後還是將她背了起來，匆匆往山裡趕去。

來到墳前，杜青將陳寡婦放下，嘴裡叫著：“阿秀快出來，人找來了！”

只見那墳中冒出一股青煙，出來後繞著陳寡婦轉了一圈，接著從她的口鼻鑽了進去。陳寡婦緩緩睜開了眼，看著眼著男人一笑，她已經不是原來的人了。

兩人牽手回到屋中，相視一笑擁抱一起，過上了恩愛的夫妻日子。

後來，杜青帶著阿秀回村時，村裡人全都大吃一驚，這個失蹤許久的陳寡婦，沒想到竟然真的嫁給了杜青。只是沒有人知道，人雖一樣，靈魂卻換了。

靜月齋寄語：

命運這個東西，的確難以琢磨。杜青為逃避陳寡婦躲進山裡讀書，最終卻又和她結合在一起。生活往往比戲劇更加戲劇，你不喜歡的扔都扔不掉，你喜歡的卻高不可攀。如杜青這樣的，換了魂不換人，也算一個折中的辦法了。

人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不管如何，都應該為喜歡的東西去拼搏，也不能太在意旁人的眼光。那些為事業而做出犧牲的人，都是應該得到尊重的。

（本文作者：阿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