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遺民陳洪綬,筆下仕女豐潤又怪誕,高古氣韻從何而來?

古代文人,一般有名、字、號等別稱。代表著他們的性格、或代表著他們的文章風格、或表明著他們的信仰……

陳洪綬的別號就特別多,傳說在他出生前,有個道人給他父親一枚蓮子,所以陳洪綬出生後,小名蓮子,別號小淨名。

明末時,因數次赴京應試而不中,不得

已而

賣畫積錢進入國子監,但他在看透了朝政之黑暗、士人皆“身謀而不及國”,又拂袖而去,躲到了徐渭的“青藤書屋”中吟詩作畫。

明朝“覆亡”後,清兵入浙東,陳洪綬避難紹興雲門寺,削髮為僧,“借僧活命”,自稱悔僧、雲門僧、九品蓮臺主者、浙江諸暨人。

一年後還俗,慚愧未能為國盡忠,然而悔已遲,故自號悔遲、老遲。晚年又改號老蓮,學佛參禪,賣畫為生。

晚明遺民陳洪綬,筆下仕女豐潤又怪誕,高古氣韻從何而來?

《香燕圖》區域性

01

拒絕弱不禁風,偏要壯碩豐肥

晚明時期

的畫壇

可謂是異彩紛呈

,山水畫有董其昌,

著“南北宗論說,

創“松江派”重整文人畫。花鳥畫有徐渭,運筆迅疾、頓挫迭起,畫面墨色淋漓盡致,被後人稱“青藤畫派”。人物畫

更是

異軍突起,陳洪綬的人物造型誇張奇崛,格調高古,所取題材都富有深刻的含義。

明代的仕女畫畫風大致有兩種,一種工筆細密、設色穠麗,沿襲宋代院畫的體貌。如唐寅、仇英筆下的美人,細眉小眼尖下巴,一眼望去柔柔弱弱就覺秀美。

另一種是學梁楷、顏輝的闊筆寫意,三筆兩筆勾勒點染,簡略草率,筆勢豪放,墨色酣肆,著重於寫仕女的意態。如吳偉、張路等人的粗筆人物畫。

而陳洪綬則不同,他不但不追求“美”,反而還以“醜”為美。他畫中的仕女長相奇奇怪怪,還大多身形肥厚,不肥厚者很少。不過他畫的仕女雖肥胖,還是比唐人仕女顯得細瘦。

但唐人畫仕女肥胖是有原因的。元人湯垕看到周昉的畫後,說:“周昉善畫貴遊人物,又善寫真,作仕女多穠麗豐肥。有富貴氣。”唐代貴婦人皆很肥胖,所以,唐人畫仕女皆肥胖,但明代乃至清代欣賞細弱苗條的女子,陳洪綬偏不從俗,力求古意,

故作

豐潤仕女。

但這並不代表著陳洪綬是在故意醜化女性,相反的是他的繪畫充盈著一種對女性由衷的同情、關愛乃至尊重與讚美的態度。

陳洪綬透過描繪不同形態的圓弧線、波紋線、蛇形線等,透過起伏、流動以及粗細、疏密、快慢、曲直、乾溼等變化,具有豐富的想象力和超乎時輩的裝飾意匠,創造出古典東方女性美的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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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鏡仕女圖》區域性

02

圓渾豐滿,誇張而不失度

陳洪綬的仕女圖最著意於女性的身姿與手,其曼妙的身段步態,體現在與高士相伴,或讀書、籠香、撲蝶、烹茶等生活場景之中。

陳洪綬晚年被人稱為狂,精神變異,其實他早年精神也未必正常,他以好酒好女色而聞名,有時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追求女人,乃至非婦人陪而不寐,自控力竟弱到這種地步,恐怕也是一種精神病。

無怪乎物以類聚,陳洪綬晚年寄居在“青藤書屋”中,主人徐渭是一個曠世才子,也是一個精神變態的狂生,他的畫很是怪異。陳洪綬的作品與之不相上下,就如他筆下的仕女,髮髻高綰、頭部碩大,面部豐潤,神情怪異、身體比例極不協調,甚至失去了大眾普遍認同的美感。

但在陳洪綬的眼中,這種“畸人”即是“高古之人”,是他在追求和表現“高古”“古拙”之意時的特殊表現。

晚明遺民陳洪綬,筆下仕女豐潤又怪誕,高古氣韻從何而來?

《撲蝶仕女圖》

塑造了一前一後追逐戲蝶的兩位女子,人物臉頰圓潤,細長的丹鳳眼配上吊梢眉,表情非常專注,情態有吳越時期美女西施微微弓背掩腹的柔弱之美。以細長柔軟卻不失勁拔的線條勾勒,有如一首柔軟如水的歌,可以揉碎了明清男子所有的堅硬。

晚明遺民陳洪綬,筆下仕女豐潤又怪誕,高古氣韻從何而來?

《調梅圖》

畫主僕三人,兩丫鬟在火爐前專注調梅,女主手握團扇坐在石椅上,神態嫻靜,悠然望向前方,看似怡然自得實則也飽含了幽怨之思。畫面簡潔,墨色清醇,花瓶等物簡約樸質,插畫美而不豔,人物服飾亦非奢華富麗,整個畫面充滿淡雅協調而有現實感的情調。

晚明遺民陳洪綬,筆下仕女豐潤又怪誕,高古氣韻從何而來?

《楊升庵簪花圖》

畫面展現了楊升庵流放後由於心情鬱悶而放浪形骸的情景,表現他醉酒後由眾女伶相簇擁、胡粉敷面、頭上簪花招搖過市,臃腫邋遢、神情混沌的形象,與跟隨其後兩位玲瓏窈窕、面容清雋的侍女形成鮮明的對比。

晚明遺民陳洪綬,筆下仕女豐潤又怪誕,高古氣韻從何而來?

《夔龍補袞圖》

共畫三名少女,前一少女頭部比胸部和臀部都大得多,少女身長只有三個半頭的長度,頭和身體似乎不是一個人。後面二個女童也同樣是頭大身短、不合比例,除此以外,線條細圓,色彩古淡,格調高雅都和其他作品相同。

結語:

古往今來,受儒學影響的傳統美學,有這麼一種共同的傾向:似乎只有溫柔敦厚才為一種美,文質彬彬才為一種美,中和才為一種美……。似乎只有這些,才是最高的審美理想。

然而,任何事物必有它的對立面,審美理想也如是。

陳洪綬的畫以樸拙高古見長,人物不追求“美”,而是以“醜”為美。他的畫風打破了明季吳門畫派仕女人物以甜媚為美的風格趨向,建立了一種獨特的繪畫風格,他的藝術作品將中國繪畫史中存之久遠的“怪誕之美”發揮到更高的一個層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