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俄羅斯世界盃小組賽,德國墨西哥激戰正酣。
席間,德國門將諾伊爾開球,身後,看臺墨西哥球迷大吼“
Eh,Puto
”。
西班牙語,意為“男妓”,是球迷對男同性戀的蔑稱。
©墨西哥德國小組賽,墨西哥球迷
[我的冠軍男友]
裡,同性戀球員馬里奧偽裝成異性戀。
想要保住如日中天的足球生涯,他只能活在謊言中。
©馬里奧為保“球壇新秀”的名聲,和發小珍妮假扮情侶,與萊昂彼此相愛卻不得放棄
諾伊爾並非同性戀,球迷罵“Puto”,因足球歧視同性戀。
馬里奧是同性戀,選擇深櫃,亦是這般。
2018年,足球界的同性戀活得不如中世紀。
歧視是外化的恐懼,足球只是一隅,其背後的整個體育界,都恐同。
英語同性戀一詞,在1886年已誕生,而同性戀恐懼症,首次提及卻是在1969年。
©1969年,美國臨床心理學家喬治·溫伯格在《社會與健康的同性戀者》中創造了同性戀恐懼症
恐懼一直存在,60年代前,大眾認為這是一種本能。
同性戀恐懼症一詞出現,人們才明白,同性戀不是病,對其的恐懼才是病。
體育圈是這病的重災區。
恐同症氾濫,體育界公然出櫃者並不多,何況早些時候,還得吃牢飯。
最早曝光的同性戀體育人是位丹麥體操教練,叫
尼爾斯·布謝赫
。
©尼爾斯·布謝赫,曾帶領丹麥隊奪得1912年斯德哥爾摩奧運會團體體操金牌
起前,大眾不知道他是同性戀,德國佔領丹麥後,因其擁護納粹政府,被他舊情人曝光。
但因創造雅利安種族健康提升操,
恐同症晚期患者希特勒竟成其粉絲,還邀請他宣傳1936年柏林奧運會。
奧托·佩爾澤
則不像布謝赫逢迎,這位德國中長跑運動員曾在二三十年代創多項世界紀錄,卻因性取向被關進集中營。
©奧托·佩爾澤,1945年二戰結束後,其被釋放,後為德國體育界同性戀平權奮鬥無果,出走印度
可見,在早期,別說聚光燈下的運動員,普通百姓對同性戀身份也是諱莫如深。
直到60年代,
石牆運動
終於摘掉了同性戀妖魔和違法的帽子,而體育圈依然古板的像宗教。
©石牆運動,1969年發生於紐約石牆旅館的同性戀和警察間暴力對抗,是美國乃至世界現代同性戀權利運動的起點
只不過,同性戀不違法了,遂開始暗地裡歧視。
譬如70年代NFL(美國國家橄欖球聯盟)運動員
大衛·科佩
。
退役三年後,勇敢出櫃,在競聘橄欖球教練時,雖未明說,作為最佳人選的他,卻莫名丟了資格。
©2008年,他還在關於橄欖球反同性歧視電影[被愛的特魯]中客串關鍵角色
有暗戳戳的歧視,還有明目張膽的偏見。
90年代的美國女籃教練
雷內·波特蘭
,恐同症堪比希特勒。
©雷內·波特蘭,其有三條著名訓練法則——“不飲酒,不吸毒,不搞同性戀”
在賓夕法尼亞大學執教女籃的26年時間裡,其扼殺了無數有才華的同性戀女籃運動員,2009年紀錄片
[女隊的訓練條例]
便是講她。
©[女隊的訓練條例]
敢為人先的體育人少之甚少,出櫃後又受不公正對待,同性戀運動員更加噤若寒蟬。
恐同雖未形成文化,但還是成了體育人心照不宣的黑暗。
而大眾所見,僅是一角冰山。
倘若在眾多運動中選出最恐同,足球必拔得頭籌。
一方面,作為最受歡迎的體育運動,對同性戀的偏見自然水漲船高。
另一方面,男子足球競技性強,最能凸顯戰鬥、激情這般男性魅力,這與人們對同性戀陰柔、軟弱的刻板印象水火不容,恐懼自是最深。
羅比·羅傑斯
曾坦言,在更衣室,“同性戀”幾乎成了群嘲的梗,並且,教練在訓練時還會怒吼:“
別像個‘基佬’那樣傳球!
”。
©羅比·羅傑斯,美國足球運動員,已出櫃
身為足球史上第二位公開出櫃的運動員,羅比算是幸運,出櫃後同時退役,離開恐同文化,落個清淨。
而他的前輩,足壇首位出櫃者賈斯汀·法沙努則異常悽慘。
1990年,法沙努選擇在職業生涯巔峰時出櫃,爾後,事業便迎來冬天,輾轉多個俱樂部,冷板凳坐足,八年後,受盡歧視的他自殺。
©賈斯汀·法沙努
其前車之鑑,加深了足球圈恐同文化,同性戀球員越來越保守,人人自危般躲進了櫃子。
2016年的
[十年帶球跑]
,是兩個躲在櫃子裡相戀十年的足球運動員,恐同氛圍不止壓抑了他倆的愛情,還有觀眾心情。
©[十年帶球跑]裡的傑森和艾德的愛情被足球恐同文化折磨成了畸戀,最後分道揚鑣
[風暴之土]
裡的男主是個直性子,在俱樂部踢球時,和另一隊友產生情愫,但忍不了俱樂部恐同的壓抑,選擇離隊。
©[風暴之土],因輸了比賽,再加上長期躲在櫃子的不自在,男主掛靴回了老家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選擇忍讓逃避。
05年冰島電影
[踢我出衣櫃]
裡的托爾,身為球隊主力,出櫃後長期替補。
他毅然離隊並加入一支全是同性戀的業餘球隊,更帶領球隊殺到決賽。
©[踢我出衣櫃]的男主算是走出櫃子,奮發圖強的典範
還有
[像我們這樣的男人們]
。
作為多特蒙德隊球迷的艾基,同時也是小鎮足球隊守門員,某次比賽失利後,隊友歸咎於他同性戀的身份。
於是,憤怒的艾基同樣組建支“GAY隊”向他恐同症的老隊友復仇。
©[像我這樣的男人們]
電影畢竟是電影,現實裡無數同性戀足球運動員仍躲在櫃中。
英國
《獨立報》
曾對本國各大聯賽的球員進行調查,逾20%球員私下承認擁有同性戀密友。
然而,自90年法沙努開先河至今,足壇敢於公開出櫃者,兩手便能數清。
足球,依然是同性戀的地獄,恐同者的天堂。
壓迫下必有反抗。
基於恐同症在體育界橫行,有好事者便想,同性戀能否自創個沒有恐同的體育界。
受十年前偶然參加地方同性戀保齡球聯盟的啟發,1982年,已出櫃的美國前十項全能運動員湯姆·沃德爾在舊金山舉辦第一屆同性戀奧運會。
©湯姆·沃德爾,曾在1968年墨西哥城奧運會十項全能比賽中獲第六
這是同性戀組織的第一個世界性比賽,為體現包容平等,參與者不限性取向,任何人均能參加。
其也共吸引來自全球170多個城市,1350名運動員參與,在艾滋病風頭正盛,恐同症回潮的80年代,引起巨大轟動。
©首屆同性戀奧運會
然而,也戳到了傳統體育界恐同症們的痛處,首屆同性戀奧運會開幕前幾周,美國奧委會起訴沃德爾使用“奧運會”為名。
即使之前也有其他團體借用過其名,但只有繫結上“同性戀”,奧委會才能如此“義憤填膺”
。
風波未造成太大影響,隨後,其改名為同性戀運動會,規模也不斷壯大,94年紐約同性戀運動會,
參賽人數一度超過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和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
。
©94年紐約同性戀運動會閉幕式上,老版[X戰警]萬磁王扮演者伊恩·麥克萊恩致辭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
同性戀運動會吹響了革命號角,此後,各種同性戀體育專案雨後春筍般湧現。
乘第一屆同性戀運動會的東風,1989年,歐洲同性戀運動聯會成立,3年後,在荷蘭海牙舉辦了首屆
歐洲同性戀運動會
。
©歐洲同性戀運動會標誌
而由同性戀組成的球隊,也不再止步於電影。
1991年,為紀念石牆運動,英國組建了世界上第一個同性戀足球隊——
石牆俱樂部
。
©石牆俱樂部徽章與隊員
法國也於2003年成立
巴黎同性戀足球俱樂部
,在2007年更是和法國傳統頂級俱樂部巴黎聖日耳曼達成合作,同性戀球隊開始被傳統球隊認同。
©巴黎同性戀足球俱樂部徽章
越恐同,革命愈兇狠。
崛起的同性戀體育,是對多年壓抑的體育界恐同症最好回擊。
略微遺憾的是,同性戀體育畢竟是平權運動的延伸,到底還是小撮人的狂歡。
而天賦異稟的同性戀運動員們,出於榮譽和理想,依然會選擇在傳統體育裡壓抑著掙扎。
所以,[我的冠軍男友]中,阿德寧願躲在櫃子中參加甲級聯賽,也不會去同性戀運動會坦蕩自己。
體育界的偏見,把同性戀和非同性戀都變成了恐同症,阿德便是犧牲品。
電影結尾,能清晰可見,夢想實現的阿德,面對看臺的喝彩,無絲毫觸動。
©電影結尾,阿德臉上的失落
畢竟,唯有愛帶來的快樂發自心底
,而我愛你,無關性別,更無關體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