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三分遠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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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三分遠投

撰文：宅魚 朗讀：嘉胤 攝影：扯旗山人 編輯：石菖蒲

‎籃球是父親此生最愛的運動。 父親個子不高，打不了中鋒，但他是一位出色的後衛，他以靈活的控球、傳球，成為場上的組織者，是球隊的靈魂。 而讓父親遠近聞名的卻是他命中率特高的遠投 - 三分球。‎那些年，除了學校有教工籃球隊，平常和父親一起玩籃球還有一個群，群裡各行各業的人都有，他們一聚到球場就忘記了日間的工作，人人平等、嚴守規則。

‎裡頭有位專業的裁判員，據說是省裡的一級裁判，大家都尊稱他為“費事”。 多年以後才弄明白，原來“費事”就是 “refere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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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事”熱衷於籃球，即使再業餘的比賽，只要球場上形成完整的兩軍對壘，他必定掏出哨子上場奔跑。 每當他哨子一吹，吼一聲“time out”時，大家都規矩地停止奔跑回到場邊，那時候“費事”的樣子就是那麼權威；記分牌也勢必正兒八經的豎立場邊，永遠有學生自覺負責翻牌報分‎‎。‎

從三歲開始，我就經常跟著父親浸泡在籃球場，負責幫奔跑在球場上的父親看管手錶和衣服，同時為每一位投籃成功的球員鼓掌，成為年紀最小的球迷。

那年頭，激情燃燒的歲月也好，沉悶動亂的日子也罷，只要條件允許，每天下午放學後，學校籃球場上經常有父親的身影。

‎最喜歡看非正式比賽，沒有強烈的對抗意識，反而像一場表演，父親和隊友們傳球、過人、投籃都會有各種花式動作，氣氛既輕鬆又雀躍。 最神奇的是，常常在終場哨聲響起之前，球便剛好傳到父親手裡，此時，他便踮起腳尖，一手託球，一手按著球，手腕向上將球輕輕卻快速一推，來一個遠投。 “費事”跟著一聲長哨，場外異口同聲大喊：“三-分-算 —— ”，意思是三分有效。 父親總是舉起雙手露出謙遜的笑容，完美結束比賽。 這個從容優美的遠投，成為父親在籃球場上的經典動作。‎

‎那個年代的體育競賽專案比較少，籃球作為大球在全民體育賽事中佔有重要一席，球員也後生輩出，在我上初中時，父親仍然迷戀籃球，但已很少上賽場，他總把機會讓給別人，自己從球員過渡到場外指導。 這時已恢復中考，我也沒再熱衷關注父親的籃球活動。‎

‎讀高一時，學校組建女子籃球隊，我莫名其妙被挑選進隊。 首次集訓，體育老師要求我們先熱身，分別投籃。 帶球投籃確實玩過，老師一看，哎，姿勢很好。 可是，開始分隊上場時，老師懵了：你真的不會打籃球？ 從沒打過？ 你爸遠投三分那麼有名，他訓練出來的學生那麼厲害，怎麼能不教你？ 還指望著你來當主力呢。‎

‎那一刻我才明白，原來是想當然被選進籃球隊的。 說的也是，我一個資深球迷，近水樓臺的，竟然從沒上球場學過，是父親失職嗎？ 其實不是，打籃球難免磕磕碰碰，所以父親只願教我乒乓球而不是他擅長的籃球，當然，最主要是我不是打籃球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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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孫輩一個個來到這個家庭，父親把主要的精力都花在孫輩身上，籃球變成帶孫輩時的玩具，孫輩們最喜歡看外公和爺爺玩帶球的花樣，籃球在父親手裡顯得那麼聽話，前後左右上下轉動，特別炫目。 結果，女孩們一樣也是投籃姿勢到位，且十分準，就是上不了場，都不會；男孩倒是得爺爺帶球玩花樣的真傳，但卻沒有父親當年對籃球的那份熱愛，沒辦法，新世紀的學生想保留一個業餘愛好太不容易了。‎

‎父親晚年還是念念不忘他的三分球，子孫們有時便租個半場陪父親過把癮，直到八十五歲那年，興致盎然到場的父親在三分線外連續投了幾個球，竟沒有一個上籃，連擦板都沒有，挪到罰球線前再投，勉強三投一中。 父親有點尷尬，自嘲真的老了，眼花手也不夠力，雖然臉上掛著豁達的笑容，但話語中少不了帶點失落感。 從此，父親才從心理上真正退出籃球場。‎

但是，父親那個優美的三分遠投動作，猶如他不爭、從容的生活態度，永遠刻在我們心中。父親節，遙祝天邊的父親快樂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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