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進宮(115)——真相

三進宮(115)——真相

車間裡頓時安靜了下來,大家靜靜地等待著,沒有人說話的聲音,機器也不知什麼時候停止了吵鬧。

那個穿裙子的、被“冤大頭”呼叫“葉兒”的小女孩打破了人群的沉默,脆脆的聲音響起:“爺爺,爺爺,她是我的媽媽嗎?”

老男人摟著小女孩的肩頭,重重地點頭,一張老臉不知是因激動,還是愧疚而成了豬肝色。

那個中年婦女轉過身來,對老男人惡狠狠地說:“您老人家現在可看清楚了哈,她是不是當年你拿命去擔保的殺人犯,千萬別認錯了!”

老頭痛苦地點頭:“是她——是她,我真是造孽啊!”

“冤大頭”從馬臉男人的懷裡掙脫出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淚水如泉水般從她的眼睛裡往外冒。

白大褂上來為“冤大頭”測量血壓,中年婦女急忙跑過去將“冤大頭”從後面托住,嘴裡不停叫著喊“姐姐,姐姐!”

那些穿便衣的男男女女都在奮筆疾書,其中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和一人女警察在交頭接耳,馬臉男人蹲下去,表情複雜地看著“冤大頭”。

叫“葉兒”的小女孩怯怯地走過去,跪在“冤大頭”的面前,為“冤大頭”擦拭著臉上的淚水,“冤大頭”一把將“葉兒”攬進懷裡號啕大哭。

叫“冤大頭”姐姐的那個中年婦女,一邊拍打著地面一邊號啕大哭,一邊大聲喊著“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小女孩不知所措地看著眾人,馬臉男人蹲在那裡低著頭大幅度抽動著肩膀。

車間裡的女犯人們默默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地幹著自己那些永遠也幹不完的活。

女警察和那個穿西服的男人交頭接耳完了後,“冤大頭”便隨著那一大群人一起消失在我們的視野裡,留給我們一串串的問號和一片片的唏噓。

吃中午飯的時候,大嘴和我都在想念“冤大頭”,都想著再也見不到她了,大嘴大聲地說:“早就跟你們說過,搞不好她真是個冤枉的,你們平時還都笑她神經病。”

唐雲思索著說:“按說她是冤枉的,就應該拒不認罪呀,為什麼會判刑?進來後又為什麼會認罪呢?”

女犯人們炸開了鍋,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韓大翠高聲說道:“吵吵吵,有什麼好吵的?你們有本事也讓家人領個大活人站在我們面前,沒那本事就別嚷嚷,光嚷嚷有個屁用!”

大家心裡都明白,像“冤大頭”這樣的冤案,別說一萬個犯人裡邊有一個,就算是一百個犯人裡邊有一個,那也輪不到我們這些已經關進大牢裡的人。

我心裡更清楚,“冤大頭”的冤,只是她自己的冤,和我們任何人都沒有任何關係,我只能默默地羨慕她。

就在我默默羨慕“冤大頭”的時候,她突然從天而降,站在了我們的面前,我們不約而同地停止了吃飯,個個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冤大頭”。

“冤大頭”已經換了一身乾淨合身的藏藍色春裝,腳上也換了一雙半高跟的圓頭小皮鞋,除了勞改隊給她剪的齊耳短髮沒改外,其它的一切都是真正煥然一新。

“冤大頭”的眼睛紅腫著,但卻異常明亮,她的臉膛紅彤彤地透著突如其來的巨大幸福!她是回來拿東西的,但我知道那只是一個藉口,深牢大獄裡的東西,有幾個人願意帶回去的?

就算是帶了出去,又有幾個人引以為豪的?“冤大頭”改頭換面進來,無非是要在那些從不相信她是冤枉的女人面前,出一口惡氣!

“冤大頭”是一個人回來的,警察居然沒有跟著她一起進來,這足以說明,此時此刻的舞臺是屬於她一個人的,大家都都覺得“冤大頭”會有很多話要說,所有的眼神都跟著她那一身藏藍色轉圈圈,都等著看好戲。

“冤大頭”慢慢走向她以前幹活的機臺,用手摸摸這裡、彈彈那裡,一幅依依不捨的樣子,她似乎並不在意我們都在等她說點什麼,她就那樣旁若無人地摸摸擦擦,不見一句話。

還是大嘴嘴快,受不了這樣的冷場,打破了沉默:“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不過,這下好了,你終於平反了,恭喜你哈。”

“冤大頭”抬頭看了一眼大嘴,滿臉的笑,卻不接話。

我小心地挪到“冤大頭”身邊:“那個,嗯,你回去後好好的。”

“冤大頭”對著我不再嘆息了,而是燦爛地笑了,卻依然不吭聲。

唐雲也過來示好:“快跟我們說說,那些人跟你說什麼了?不能這麼白白坐五年牢吧?”

她扭頭神秘地一笑,輕輕地點點頭,那派頭如同一個高傲的皇后,我們在她眼裡可能連一粒沙子都不是。

“冤大頭”在機臺上麿磯了一會兒,便蹬著那雙新皮鞋圍著正在等待的女犯人們,一步一步地踱著,那聲音敲打著我們每一個的心口,讓我們無端開始緊張、煩悶。

剛開始我的眼神還隨著“冤大頭”的身影轉,轉著轉著她就變成了比穿警服的女人還讓人討厭的一個影子,那種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樣子,讓我迅速忘掉了她穿囚服時和我們一樣的模樣,原來衣裝有這般大的神奇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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