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雖小藝,道為經緯:注之以心血,飾其以歲月,可為規矩為經緯

縱橫十九路,方圓三百點,對坐二棋手,手談方寸間。落子聲像是歲月的註腳,是歲月的點滴,黑白交錯,光影切割。滔滔流年絲絲縷縷,將心情串聯,把往事縫合。蟬聲漸歇,山山黃葉,我今溫酒,再憶圍棋。

棋雖小藝,道為經緯:注之以心血,飾其以歲月,可為規矩為經緯

行逢歧路憶棋盤

道之始,躊躇滿志易,為天下先難。

方寸棋盤,十九路經緯縱橫編織而成,千萬種變化皆立足於此,騰挪進退不離於此。早到棋室,於室中環顧,對數張棋盤多加流連,因為如若眾人皆至,先生大手一揮,幾道題目便浮於棋盤之上,苦思冥想,抓耳撓腮就此開始。空棋盤暗藏無限變化,一旦開始落子,便一石激起千層浪,刀光劍影,塵土飛揚,其中蘊藏著無盡樂趣。而這一切,全都始於最開始的第一步,往後步步因之而行,結局如山河畫卷徐徐展開,撥雲見日,水落石出。

每當天陰雨溼,前途未卜,隱隱木香便由遠而近,方正棋盤現於眼前,隆隆徵鼓如雷敲響,使人難掩策馬揚鞭之意。

“您先落子,請多指教。”

棋雖小藝,道為經緯:注之以心血,飾其以歲月,可為規矩為經緯

黑白無言憶棋子

道之中,算無遺漏易,落子無悔難。

也許每一位棋手,都對棋子富有感情。幼年參加比賽,每每局間側耳聆聽,靜寂中聽見清脆落子聲,如刀劍相碰,利箭射於盾牌之聲,那聲響便深深印在年輕的血肉上,再難以撕扯開。棋至中盤,難免有執棋長考之時,細細將眉目理清,機關算盡,方才落子,手心汗跡沾在棋子上,油亮亮,猶跳動的生命一般。局中提子,放回棋盒之內,叮噹作響,提子方聽之,如金幣落於錢袋之聲,另一方耳中則是寒鴉哀鳴之聲,難掩其悲了。

黑白兩色棋子交錯,晝夜交替般此消彼長,也如剪刀般將時光剪破,絲帛散作線縷飄向四方,而最初的少年邁步走來。但知來路,不問西東,一步三算,落子無悔。

棋雖小藝,道為經緯:注之以心血,飾其以歲月,可為規矩為經緯

持守不忘憶戒尺

道之末,登高絕頂易,初心不改難。

清淨通幽棋室,先生一身長袍,立於門前等候,陽光穿過樹葉,撒下銅錢大小的光斑——這便是年少的我,最害怕看到的情景,其原因是先生負於背後的戒尺令人心悸不已。戒尺長一尺有餘,厚兩寸,每擊於掌心,必留紅印以示到此一遊,甚痛。先生立在堂上,面色板正,聲如洪鐘:“一週三盤棋,可多不可少。每少一盤受手板一下。”可那時時光都在嬉戲跳躍中過去,誠不願靜坐下棋,偷工減料之事時有發生。自然免不了站在先生面前戰戰兢兢,受那一板之痛。雖然如此,此事還是屢禁不止。一日放學後,先生留下數人:“持之以恆乃棋家正道,無恆心便失棋心,道路走不長久。”眾人似懂非懂,連連點頭,從前門溜走,與先生道別。出門,見華燈初上,夕日欲頹,從雲縫間透過,先生立在門前,影子拖得長長,像一聲嘆息,也像祝福遠行人的目光。

近日夜半讀書勞累時,泡一杯香茗,霧氣氤氳中浮現出戒尺和先生面容,虛空中彷彿傳出洪亮話語,便身上一緊,忙低下頭去,抓緊時間去做一些有益的事。

棋雖小藝,暗藏大道。如若注之以心血,飾其以歲月,可為舉止之規矩,行事之經緯,即使漸染塵土,一日重啟,亦會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