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這個詞，大家都超級不陌生了。就連《大話西遊》中的唐長老都曾有過一套關於“人妖”的經典理論。當然，這就純屬戲說了。事實上，“人妖”這個詞並非舶來品。它剛出現的時候，也完全不是今天我們所理解的內涵。

<大話西遊>片段

歷史上第一個被稱為“人妖”的是一名女子，南齊人婁逞。這也是“人妖”一詞，第一次真正出現在正史中。她究竟做了什麼匪夷所思大逆不道之事，居然會被冠以“人妖”之名呢？

小唬狸這就帶大家來看看史書的記載，扒一扒《南史·崔慧景傳》裡記錄的這個有意思的事件。

婁逞所處的南朝，下圍棋是極流行的社會風尚，會下棋不僅是很有面子的事情，還是身份地位的象徵。從民間到宮廷，弈風盛行。比如宋明帝劉彧就是一個棋痴，曾專門設定一個相當於今天的中國棋院的官方機構——“圍棋州邑”，並且由他的弟弟親任院長，足見重視程度。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就連以棋藝得官的都大有人在。

婁逞是東陽人，作為一名女性圍棋愛好者，就碰上了這麼一個充滿機遇和無奈的年代。據說她極其聰慧，不僅讀書識字屬於是無師自通，這學圍棋也靠自己看書，如班固的《弈旨》、範汪的《棋品》什麼的，沒有老師指點，完全是自學成才。不過棋藝的精進，就要靠不斷的對局實戰，才能有大的提升。可是，當時圍棋還沒有發展出女子專案，婁逞始終苦悶於無人對弈。

那個時代，南朝文人繼承了魏晉風氣，社會審美依然偏陰柔，流行柔媚的“偽娘風”，文士們不塗粉都不敢出門見人，一個個鬍子整理得乾乾淨淨，渾身整得香噴噴。也正常，想當初那個偽娘黃金時代的魏晉時期，就連曹植和王羲之都是其中之一。

南朝柔媚風男子

魏晉南北朝時期，在精神史上，是一個極自由、極開放的時代，對於女性思想上的束縛遠遠小於後世。於是，大膽的婁逞掩藏了身份，她女扮男裝，開始四處交遊，史書上用“遍遊公卿”來形容她在圈內的如魚得水。她不僅未被識破身份，棋藝大漲的同時還拓展了人脈。這裡面就包括了當時著名的文學家、史學家沈約，就是“沈腰潘鬢消磨”中的“沈腰”。

南朝齊隆昌元年（1494），沈約出任東陽（今浙江金華）太守，在城南婺江邊修築元暢樓，作為詩友僚客聚會之所。一日在此偶遇婁逞與人對弈，走出一步一棋解雙厄的妙著，令他擊掌叫絕，二人就此相識，成了棋友。沈約還為婁逞介紹了一個新棋友，時任徐州太守的謝朓。

謝朓，也就是謝宣城，他和謝靈運並稱“二謝”，相當受世人推崇。梁武帝蕭衍曾說：“三日不讀謝（朓）詩，便覺口臭。”他還有一個著名的超級迷弟——李白，清人王士稹曾在《論詩絕句》中說，李白“一生低首謝宣城”。

婁逞的棋藝再次征服了謝太守，不僅引她為知己，還任命她做了揚州議曹從事。南朝的行政設定，分為州、郡、縣三級。議曹從事，就是在刺史手下分管某方面政務的屬官，相當於現在的分管副市長。再加上當時的首都建康，就在揚州境內。所以，婁逞的級別很高，至少和現在的地廳級幹部平級，權力是很大的。

可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婁逞的女扮男裝終於還是露餡了。如何事發？無意中洩露，還是有人專門調查？史書沒有記敘，只說：“事發，明帝驅令還東。”這官場之中，萬事皆有可能。

婁逞被舉報的過程和原因，大致有兩種版本。

版本一：前下屬挾私報復。婁副市長為官公正廉明，政績斐然，得罪過不少人。其中，有一個謝縣令因貪汙被革職，一直懷恨在心。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了婁副市長女扮男裝的真相，自然積極舉報，於是東窗事發。

版本二：宰相夫人吃味識破。時任宰相的棋迷蕭鸞（後來的齊明帝）聽到了關於圍棋大神婁逞的江湖傳說，就召她到相府對弈。結果敏感的宰相老婆劉惠瑞一眼看破了婁逞的女兒身。雖然婁逞供認自己女扮男裝只為學棋別無惡意，但不依不饒的劉惠瑞堅稱她常與男人酒棋廝混難免做下什麼傷風敗俗的破事，堅持找來穩婆驗身。結果證實婁逞所言非虛，仍是妥妥的處女一枚，這才罷手。於是責令她恢復女裝，遣返原籍。

當時的女裝

雖然婁逞感慨自己“如此之伎，還為老嫗，豈不惜哉。”但對此事，《南史》的作者李延壽不僅評論說，“此人妖也，陰而欲為陽，事不果，故洩”，還認為婁逞“人妖”事件就是後來崔惠景四人造反事件的反常先兆。

至此，正史中有了第一次關於“人妖”的官方記載，還是有籍貫、有事蹟、有名、有姓的這種。後來，到了《太平廣記》一書，就完全將婁逞之事作為妖異看待，直接把這個事件收入了“妖怪”卷。

婁逞不過想發揮一技之長，卻被世人如此評價，也是醉了。

可以看到，古人的“人妖”指的真不是我們熟知的東南亞某國的特殊人群。事實上，比較早的時候，“人妖”還是一個嚴肅的詞，用於對一些作妖乾的那些不可思議破事的吐槽。接下來經過一段時間不可描述的語義演變，就多出了這個形容異裝者的義項來，而且是男女通用。

所以，就連我們熟悉的花木蘭小姐姐，其實，也是古人心中的“人妖”好吧。

迪士尼版花木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