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科密，從來不是。但我看到這個資訊時，還是哭了。

這眼淚來的如此突然，以至於我完全無法壓抑，就這麼一下湧出來了，快得來不及閉上眼，給自己一個掩蓋的機會。

是什麼讓一個很難再有波瀾的中年人一下如此情緒上頭，別問我，我也說不清楚。

籃球，其實，好久不打了，沒這個力氣更沒這個心氣兒。其實NBA，我也很少看了，已不記得上次完整看完一場球賽是什麼時候，大概是因為忙或是認為自己應該忙到沒空去看了吧。

反倒是CBA最近常看，可原因竟如此可笑，常去的健身房會在跑步機前的大電視上放CBA的比賽，走在跑步機上的我，就這麼一邊嫌棄一邊看著，就著週而復始的皮帶轉動聲，為什麼不換臺呢？沒動力吧。這就是我現在的狀態，對很多東西不滿，也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都總覺得這麼湊合著也就罷了。

籃球、NBA、科比，這些詞背後那種“知道想要什麼，就玩命兒去爭的態度”，似乎與我生活越來越遠，和那些歲月一起慢慢從我身體裡抽走了，只被那最後的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錨著，若有若無。

那個會在凌晨四點，用投籃歡迎洛杉磯朝陽，曾為勝利讓身體在整個職業生涯內上下15公斤體重，在一個夏天每天投進2000個跳投的黑曼巴。

那個隻身穿越充滿噓聲的客場，曾在波士頓花園球場用43分8籃板8助攻的表現，贏得死敵綠凱球迷齊嘯“MVP”的24號。

那個會對所有站在他前進道路上的人怒目圓睜，甚至對懈怠的隊友狂噴垃圾話，曾在二年級時怒懟喬丹，22歲時狂懟鯊魚，自己卻又在34歲高齡拼到跟腱斷裂，又在38歲時以60分謝幕的孤膽殺手。

他，就是拴我所有夢想碎片的一個扣。

有他在，似乎就有什麼能證明，我曾經也有過這樣的夢，似乎就仍可以在某一個恍惚，把我帶回那個純粹的幻想中。

可誰也沒想到，如今，這個扣就這樣解開了，用這種完全無法接受的方式，轟然斷開，任由那些尚有餘溫的碎裂的記憶片段傾瀉而出，直接鋪在冰冷的現實中，帶著低微的光，在我面前，突然冷卻，如此猝不及防。

也許，我的淚，就是這些碎片化成的吧。

那種感覺已不是什麼偶像離去、明星遠走，而是清清楚楚的，我的生活中的很大的一塊就這樣崩了！

也就到這個年紀就是這樣，開始面對失去，開始恐懼陌生，開始患得患失，開始外剛內慫，開始裝得什麼都不在乎，卻又開始變得對一些東西異常敏感。

這感覺，就好像你站在一座冰山上，眼看著它開始漸漸從大陸上斷開，然後一步一步地滑向深海。而每一個記憶中熟悉的名字逝去，就猶如冰山上又一大塊冰層斷裂、沉溺。

你可以騙自己、騙別人、騙全世界說，你看！你看！你快看啊！這塊冰山很大啊，就好像我的生活，還有很多熟悉的東西存在著啊！

然而，你的心裡非常明白，作為這塊冰山上唯一的船長，你比任何人都明白，冰山回不了頭了，而你的生活也再也回不去了。

之前，陪家裡人看《尋夢環遊記》，讓無數人動容的一句話是，人會死兩次，一次是肉體的逝去，另一次是所有人都將不再記起你，而這一次，你就會真正地死去。

看著大家備受感動的臉龐，我其實說不出，所有這個年歲的人心中還清楚，世界上另一種更疼痛的事情，你所熟悉的，承載你記憶的人和事都不見了，此時，你的肉身依然存在，但靈魂已經所剩無幾了，這就是所謂的“生不如死”吧。

如今科比的離去，又讓我不得不去回憶起這種疼痛，我們總是先經歷這樣“生不如死”的過程，然後才會慢慢走向死亡，太疼了。

不過，如今我也只能相信，這傷痛是科比送給我的最後一個記憶點，也許他希望我還記得曾經的夢想吧，也許他知道只有如此疼痛才能讓我們這樣的人刻骨銘心。在眾多懷念科比的人中，大將軍阿里納斯不是最有名的一個，卻最讓我在意。

2006年12月18日，他在斯臺普斯如天神下凡，以60分8籃板8助攻的瘋狂表現，扛著奇才碾過湖人，讓科比的45分8籃板10助攻黯然失色，一時之間，讓全聯盟如見紅日升扶桑。然而卻在7年後，因為傷病和持槍案，用自已一生的才華為年少輕狂埋了單。

沒想到如此快意恩仇的妄人，卻在此時，放下了自己的驕傲，“我將履行你在這張照片中要求我做的事情，你告訴我要將我的籃球頭腦用在NBA或者大學籃球執教中，或者去培養孩子們，不要再將它浪費在社交媒體上。。。今天我將在@socalcavs（騎士青年隊）開始我的執教生涯，‘刺客的榮耀將會延續’#曼巴精神。”在這一刻，那個曾經瘋狂的天才，似乎重歸少年。

正如《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裡最開始的楔子那樣，我們的問題不是上帝是否存在，而是如何才能相信上帝。如今，執著科比是否還在那裡，已經不應是我們的執念，而如何相信他留給我們的信仰，或許才是我們應該去思索的問題。

（圖片摘自虎撲，特此說明，感謝JRs與我共度這段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