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瀝，馬路上飛馳的車輪碾過的水聲掩映著孱弱的雨聲。透過窗子，極目而望，高樓鱗次櫛比，圍堵住腦袋裡的沉沉思緒無處可去。

我相信，走過的散亂足跡，終有匯聚，聚成某日關於某座城市的緣起，一如這雪泥鴻爪般的西安之旅。西安，十三朝古都，比肩雅典、羅馬與開羅。由著千年歷史託舉，帶著古典傳說，攜入現代文化元素，迤邐開來。我揹著行囊，風塵僕僕，瑀瑀迎去。躬身道一句：西安，你好。

研討結束，收拾停當。同伴提議，兵馬俑走起。時間緊湊，不假思索，不問攻略，即刻成行，大約源於對這歷史的著迷。“眀斷自天啟，大略駕群才。收兵鑄金人，函谷正東開。銘功會稽陵，騁望琅琊臺。刑徒七十萬，起土驪山隈”。千古帝王，開疆闢土，野心昭昭。擁山傍水，坐北朝南，氣貫長空，睥睨眾生。當陶俑出土，紅藍色彩尚未消褪的那一瞬間，大約是超越時空，古今對視最為震撼的時刻：震撼於霸業宏圖之下，一個個有血有肉有故事的尚武好功的古秦人；震撼於文明的初端，精妙絕倫的陶鑄泥塑手藝和超前智慧。那一個個車馬傭、跪射傭、立射傭、武士傭、軍吏傭……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細膩到毛髮紋理、衣領肩袖的褶皺，體型樣貌，神情姿態，各不相同。

比如，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將軍傭，神態自若，胸有成竹。筆直站立，略有小肚子。左掌懸空，平鋪腹前，右手上疊伏握左手腕，似是軍前訓話禮制。有趣的是，右手食指筆直伸起，斜指左前方。這個小動作，彷彿暗中下令，指示隨從一般。從氣勢恢宏，神情肅穆計程車兵傭，到虎虎生威、威風凜凜的將軍傭，再到一團和氣、笑吟吟的文官傭，無需解說，無需旁白，不言自明。值得一提的是，細看高階軍官傭，一臉富貴像。分明面色光潔，細眉柳葉，幾分柔和，卻依舊威儀棣棣，不可冒犯。

有人問，何以園中多松柏？上古傳說，軒轅黃帝，文治武功，卓卓於世，以至飛昇仙籍，銘恩於世。眾生祭祀，植松柏以掩之，防飛禽走獸盜食，遂成園林。詩云“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又有“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歷代文人騷客，多喜松柏自比，喻堅韌不拔，高潔不屈的美好品質。加之長壽常青，自然是希望松柏不老，後人長憶。這大約就是文化風俗吧。

可嘆隨行解說員匆匆趕場，可嘆我所知甚少。地宮偌多水銀何處採得？坑內木樑何人燃起？地質環境如何存續古文物？秦時禮制風俗是何面貌……無知在前，庸碌在後。不可妄議，不可大放厥詞。

滄桑文明，匆匆一瞥。小雨依舊，揮一揮手：西安，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