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古代的選才制度，科舉制度不但影響了選才，還影響了它！

在古代文學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明清小說採取的結構皆是“榜”式結構，那麼，榜、題名錄對明清小說的“榜”式結構究竟產生了什麼影響呢？

從眼中之榜到胸中之榜，再到筆下之榜。“榜”式結構束給和連結小說人物情節，使之前後呼應、迴環關鎖。我們首先來看看金榜與題名錄的結構體例。金榜的開頭為制浩一道，均為程文。格式為“奉天承運皇帝制曰：XXX年X月X日策試天下貢士XXX等XXXXX名。第一甲賜進士及第，“貢士第二甲賜進士出身，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故茲浩示。XXX年X月X日。”“貢士XXX”為當科會元姓名。“XXXXX名”為當科殿試人數。其下按甲第名次著錄當科全部進士名單，這是金榜的主體部分。進士籍貫只填寫省、縣兩級。最後還有一個填寫日期。

其他各級考試發榜的結構體例大致如此，主體部分都是一份按名次排列當科中式者的名單。現存明清進士題名錄的結構體例確實如此。其中的“進士家狀”是登科錄的主體部分，它按名次先後排列進士姓名，這與金榜一致。只不過題名錄在進士姓名下面詳細列出籍貫、出身、治何經、字、行、年幾何、某月某日生、家人基本情況等，附加內容要豐富得多。這些內容在金榜上限於篇幅而只能從略。因此，就主體內容而言，金榜與進士題名錄的結構基本相同。簡而言之，都是一份按名次排列及第者的名單。甚至可以說，金榜是一份簡化的題名錄，題名錄是一份詳盡的金榜。

《鄉試錄》的結構體例，除了前後正副主考的兩篇序文外，包括以下四個方面一、記載該科考官的官銜、姓名、籍貫、功名二、記錄三場考試的試題三、中式舉人名單。包括舉人的名次、姓名、籍貫以及所習本經四、鄉試程文。其主體部分也是一份按名次排列當科中式者的名單。這也是時人對所有的榜、題名錄最為關注的內容。

這些就是明清小說家們司空見慣，習以為常的眼中之榜與題名錄。儘管它們的主體部分是一份名單，但從第一名到最後一名，再分以不同等級，或為一二三甲，或為正副，或為一至六等，囊括當科所有中式者或與試者，這個群體就形成了一個相對完整的系統。在這個系統中，每個人名都有它固定且唯一的位置，動一人則牽全榜。榜成則大局已定。這在小說家的創作當中亦是如此。正如《儒林外史》第三十三回臥評說“凡作一部大書，如匠石之營宮室，必先具結構於胸中，孰為廳堂，孰為臥室，孰為書齋、灶廄，一一佈置停當，然後可以興工。”在此，“榜”式結構就發揮了重要作用。筆者認為，“榜”式結構運用成功的小說，作者在創作之前或創作當中需要“先具成竹於胸中”，“必先具結構於胸中”，做到心中有數，心中有榜，“先具胸中丘，落墨自然神速”。當然，明清小說家們沒有留下創作過程的詳細記錄，但動筆之前用於全盤佈局與總體構思的“胸中之榜”是存在的。我們可以從現代作家的創作經驗中得到一些驗證。如茅盾於年打算繼續完成小說《霜葉紅於二月花》。他首先重新列出人物表，詳細繪製了江南小鎮的示意圖，作為創作之前的準備。藝術有時是相通的，有著相同或類似的創作規律。胸中之榜讓小說家有所依傍，能駕輕就熟於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與頭緒紛繁的情節糾葛，以免人物張冠李戴，出場流離失所，或情節蕪蔓疏漏，線索雜亂不清。於是，榜就成了一張人物形象一覽表，有詳細履歷的題名錄成為一份情節大綱，兩相結合，結構自明，“全書在胸而始下筆著書”。

小說家“胸中之榜”能夠束給和連結小說人物情節，使其統一於“榜”式結構的有機整體當中。如《燕都妓品》，採用榜與題名錄、四元、四殿的體例，再參以《世說》、詩評諸例，將“十字元一名狀元郝藥”、“四名二甲傳肪李增”、“萬字元一名會元魏玉”、“百字元一名解元馮醜”等四十名燕都名妓進行分甲排名，並將才貌氣質的品評置於各自名下。榜與題名錄直接成為小說結構的基本框架，全篇被納入其中，渾然一體。尤其是在長篇章回小說“榜”式結構中，“一些運用得成功的作品，更在結構上具有前後關合、迴環兜鎖的特點””。如《鏡花緣》，第一回寫以百花仙子為首的百位花神被貶滴塵世至第四十八回《睹碑記默喻仙機，觀圖章微明妙旨》寫唐小山“夢觀天榜”，在泣紅亭看到一座白玉碑，上面鐫刻百名花神主管的花名和降生人世後的姓名，從“司曼陀羅花仙子第一名才女蠢書蟲史幽探”起，到“司百合花仙子第一百名才女一卷書畢全貞”止。每人名下都載有事蹟。這個“天榜”在小說結構中具有特殊作用，它不僅呼應開頭花神遭貶，並且鋪墊後文科舉考試中的皇榜至第六十七回，武則天開科考試才女，錄取百人，皇榜全同天榜所書，多九公謄抄回來的《題名錄》正是第四十八回中出現的那個“天榜”。

全書三次敘及百位花神的兩世經歷，中以“天榜”承上啟下，總給兩頭，前後呼應，迴環關鎖，獨具匠心。如果沒有了這些“榜”，如此複雜的情節與眾多的人物便如一盤散沙，雜亂無序，“而有了這些`榜，這盤玉珠才如排列成的各色圖案，給人以整體有序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