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愚而上詐

陳寅恪先生曾經說過:“中國之人,下愚而上詐。”似乎說的是古人,但對於今人來說,不失為一種借鑑。

下愚而上詐

古人大多文化水平不高,有文化的大多去參加科舉考試,要進入統治階級。做官之後,就不算是普通人了。他們一般都要為自己搜刮財富,充分享受制度的福利。而對於讀書期間立下的修齊治平的政治理想大多不去實行了,但還是會掛在嘴邊,要忠君愛民,而他們自己既不是君,也不是民,而是君和民之間的中間狀態,要為君主分憂解難,要為人民做主,甚至要愛民如子。也就是說,龐大官僚系統內部的官員已經不是人民之一員了,而是統治階級的食利者,和君主一樣,穿一條腿的褲子。他們本身不創造財富,卻要充分享受財富。要想充分享受財富,就要想方設法搜刮,不然何以來

那麼多財富?

皇帝要獲得全國人的供養,甚至要搜刮天下財富供一人享用,過著窮奢極欲的生活。他們要想保持這種生活,就要不斷搜刮民間財富,並且使這種搜刮合理化,合法化,而不是隨便間斷性地搜刮。於是,上面的皇帝和官員都不從事生產勞動,不創造價值,卻要透過合法的手段坐享其成,成為迅速富裕的人群。而底層老百姓卻日漸愚昧,承認了君主的立法,還要被

禮法

限制,終日勞動不得自由。雖然他們創造了巨大的財富,但自己卻享受

不多,絕大多數的糧食都貢獻出去,連同自己的勞動力也要貢獻出去,同時還要聽君主的話,聽官員的話,即便受災了,親人都餓死了,也不敢反抗,要去逃荒要飯。其實,他們已經被洗腦了,成了螞蟻巢穴中最勤勞的工蟻,卻著實享受不多,甚至說沒有什麼享受的東西。

唐代李紳的《憫農》詩寫道:“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說的是農民種地收穫了很多糧食,普天之下沒有荒廢的土地,但勞苦的農民仍然要餓死。難道他們種的地不產糧食嗎?當然不是,是產了糧食,被達官貴人掠奪走了,農民當然要被餓死了。老百姓種地就是為了生存,付出了勞動,應該獲得基本的生存資料,但連基本的生存資料都被剝削了,也就沒有活路了。那些剝削人的統治階級成員個個都是勞動者,卻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還要擁有很多嬌妻美妾,而農民會被餓死,還找不到可供結婚的物件。宋代的張俞寫《蠶婦》一詩,詩中寫道:“昨夜入城市,歸來淚滿巾。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養一輩子蠶的蠶婦付出了辛勤的勞動,卻穿不上一件綢緞衣服,而不養蠶也不付出勞動的達官貴人卻個個穿著綾羅綢緞,或許,階級壓迫才是農民終生貧困的根源。馬克思說過:“勞動替富者生產了驚人作品(奇蹟),然而,勞動替勞動者生產了赤貧。勞動生產了宮殿,但是替勞動者生產了洞窟。勞動生產了美,但是給勞動者生產了畸形。”坐享勞動成果的是統治階級,在宮殿裡住著的也是統治階級,而始終勞動卻不見天日,過不上富裕生活的卻是底層勞動者。

下愚而上詐

他們要是覺悟了也就罷了,但他們並不覺悟,而是認為這就是命運。達官貴人本來就應該是達官貴人,或者是上輩子積德行善之人,這輩子就做了達官貴人,而自己本身就是農民,或者上輩子做了不好的事情,這輩子就要受苦受難。這種思想並不是憑空產生的,而是統治階級提倡的。統治階級要用神權、族權來統治底層人民,還要用儒家的禮儀來統治人們,讓他們忠於君主,要聽官員的話,還要稱呼官員為父母官,其實哪一個官員都不是他們的父母,也不是什麼父母官,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搞各種潛規則而已。老百姓愚昧了,習慣了自己的生活,當然也就習慣成自然了,而上層的統治階級會變本加厲,奸詐加狡詐,明明不創造財富,卻要伸手向老百姓索要財富,變換各種藉口和政策橫徵暴斂。如果說稅收是“拔最多的鵝毛,聽最少的鵝叫。”那麼,古代的那些統治階級已經把鵝毛拔光了,甚至已經把鵝給拔死了。

對於文化水平很高的統治階級,普通老百姓沒有文化,不識字,當然要被人欺負了。秧歌劇《夫妻識字》中唱道:“舊社會,不識字,稀裡糊塗受人欺。”愚民的手段就是如此,不推行文化,也不讓老百姓識字,當然就要說什麼是什麼了。而此番狡詐的心態普遍見於統治階級的說辭,並且還要一直延續下去,流毒甚廣。

難道老百姓就不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嗎?當然想了,他們所要做的就是生兒子,讓兒子讀書做官,實現個人主義的奮鬥,而不是自己的奮鬥。而恰恰是他們的兒子做官,又讓統治階級增添了新的成員,替換了退休的官員,等於增添了新的階級壓迫者,繼續行使那一套統治秩序。也就是說,無論人們怎麼努力,都無法擺脫被壓迫的命運。

下愚而上詐

即便如此,老百姓還要仰慕官員,要捧著他們,敬著他們,甘願把手中的財富貢獻出去,不然自己就沒好日子過了。自古以來,下愚而上詐,迴圈不已,似乎沒有多大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