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本中的人性:我希望你過得好,但不能過得比我好?

繪本大師李歐·李奧尼被譽為

“圖畫書中的伊索”

,因為他創作的繪本故事有非常明顯的寓言傾向,彰顯人性光輝與陰暗。

幼兒園大班老師薇薇安,在幼兒教學生涯的最後一年(當時,她65歲),把李歐·李奧尼的繪本確定為自己班級的共讀文學作品,並把孩子們這一年的閱讀情況寫成《共讀繪本的一年》出版。

曾經,她想要極力避開李,因為他的繪本《蒂科與金翅膀》中的故事,讓她感到難以接受。

繪本中的人性:我希望你過得好,但不能過得比我好?

一、同情弱小 但不接受強大

那本書我在孕期時讀過,當時還沒有踏入繪本講師這個領域,也不懂如何選繪本,就奔著大師的名號,給未出生的孩子囤繪本。

讀完《蒂科與金翅膀》,心情沉重,這故事簡直就是對人性陰暗面的展示,有句話立刻跳入到腦海:

我希望你過得好,但不能比我好。

也是這本書,讓當時對繪本一無所知的我感到奇怪,繪本不是給兒童閱讀的嗎?為何還有如此“殘酷”的故事:

沒有翅膀的小鳥蒂科,受到朋友們的悉心照料,直到許願鳥實現了它想有對強壯金翅膀的願望。

朋友都拒絕接納他,直到蒂科把金翅膀上的羽毛拔去幫助窮人,每拔掉一根,原先位置就會長出一根黑色的羽毛。擁有一雙普通的、和朋友們一模一樣的黑翅膀後,蒂科才被重新被接納。

繪本中的人性:我希望你過得好,但不能過得比我好?

作者薇薇安不喜歡這個故事的原因和我大致相同:蒂科的朋友們同情弱小、卻排斥強大,為了被群體接受,蒂科妥協讓步,儘管他那麼喜愛金翅膀。

同樣是李奧尼筆下的“與眾不同的人物”,遭遇卻大不相同:

繪本中的人性:我希望你過得好,但不能過得比我好?

當別的田鼠都在忙著儲備過冬食物時,田鼠阿佛卻一動不動,聲稱自己在採集陽光、顏色和詞語,那些是和糧食一樣重要的越冬剛需。沒人打斷阿佛,大家依然愛他信他, 他可安心做自己。

鱷魚哥尼流天生直立行走,他比那些爬行的鱷魚看得更高、望得更遠,還跟猴子學會了倒立、把尾巴掛在樹枝上……可他總被爬行的鱷魚牴觸,但他不像蒂科那樣妥協,相反,他堅持自我,決定一走了之。

《田鼠阿佛》、《蒂科與金翅膀》、《鱷魚哥尼流》都展現了個體與大眾之間的衝突。衝突的起因緣自面對的大眾是什麼樣的,解決則取決於個體的選擇。

在成人看來,這些都是現實人性的寫照,而幼教老師薇薇安始終不贊同,透過和群體保持一致,來獲取友誼的行為,她疑惑李奧尼為何創作出犧牲自我、遷就大眾的蒂科,又創作出和蒂科截然相反的鱷魚哥尼流和田鼠阿佛?

繪本中的人性:我希望你過得好,但不能過得比我好?

二、成人難以悟出的道理,被一個小孩發現了

那麼,小朋友的觀點是如何呢?或者說,那個自我能力認知最高的黑人小女孩瑞妮,她是如何看待呢?

薇薇安在《共讀繪本的一年》中有詳細記錄,她毫不隱藏自己的感受

“可憐的蒂科,他本可以用那對金翅膀飛得更高,看見在低處看不到的風景…”

小朋友卻不這麼想:

“可是他的朋友們不喜歡。”

“他太自私了,有那麼多金色的羽毛。”

“他可以把金羽毛分給朋友們。”

“他可以留兩根,不能顯得太特別,那樣不好。”

在薇薇安老師看來,孩子們的想法無異於一根根揪下蒂科的金羽毛,直到瑞妮發言:

繪本中的人性:我希望你過得好,但不能過得比我好?

“蒂科把自己的羽毛全都送人了,是因為他不想讓大家討厭他,他想要朋友。朋友都認為蒂科有了金翅膀,就會覺得自己比朋友了不起;其實蒂科並沒有覺得自己有多麼了不起,只是他的朋友們這麼認為。”

“蒂科理解朋友們的想法,所以拔光了自己的金羽毛送給窮人,窮人可以換東西,而他也能重新回到朋友的身邊。”

這一獨特觀點讓薇薇安老師驚喜,同時也有些不甘心

“很重要嗎?回到朋友身邊?難道就不能既擁有金羽毛又擁有好朋友?”

瑞妮回答:“他當然可以這麼希望,可是如果他的朋友們都不喜歡,就不行!不然他會變得很孤獨。”

也就是說,蒂科希望有一對金翅膀沒有錯,他想要藉助金翅膀變得和朋友們不一樣,也沒有錯,可他一旦知道的朋友們都不喜歡這樣,他就必須顧及他們的感受,他要自己做出抉擇,是要長著金翅膀變得孤獨,還是變得普通但有很多朋友。

很多成人都難以悟出的道理,卻被一個小女孩敏銳的發現了。

繪本中的人性:我希望你過得好,但不能過得比我好?

三、給李歐·李奧妮寫信

對於《鱷魚哥尼流》,這個小女孩再次敏銳的發現,那些爬行的鱷魚之所以這樣對待直立行走的哥尼流,是因為他們妒忌他。並結合自己在班級上的遭遇,說明什麼叫妒忌?

孩子們認為蒂科的朋友和哥尼流的朋友,是同一種人,但如果他倆跑到阿佛的故事裡,阿佛的朋友們一定會同意蒂科繼續留著金翅膀、欣賞哥尼流的倒立…

瑞妮則堅定地認為,李歐李奧尼一定會這樣安排,並建議給給李奧尼寫一封信,問問他能否保留蒂科的金翅膀,因為老師為它的朋友不許它有金翅膀而煩惱極了……

繪本中的人性:我希望你過得好,但不能過得比我好?

這封信很快寫好了,並且兩位主班老師都認為,這封信具有回信的價值,因為李奧尼或許會收到很多讀者來信,但肯定、從來沒有收到過這樣一封從幼兒園寄來的信。

在這一時期,兩位老師透過商討確定,把這一年確定為“閱讀李歐·李奧尼之年。”

這一年是1995年,李奧尼85歲,居住在義大利,被帕金森綜合症纏身。他創作的繪本屢獲大獎,可很多人評論他的書不適合小朋友閱讀,因為寓意太過深遠。

薇薇安卻認為,寓意深遠,才能為孩子們的感知觀察、提供明晰而穩固的參考框架,喚起孩子內心更深沉的感受和思考。

只因孩子一時半會理解不了,就武斷的認為不適合孩子閱讀,那才是不合適的;因為,繪本中的人性,大人讀出現實的暗喻,兒童則讀出希望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