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靜進醫生
小雅是個13歲看似靦腆的女孩，來到診室時低著頭一言不發、問話不答，母親在旁顯得焦慮不安而沮喪。我讓母女倆分室而座，這時母親述說：“這孩子有自傷自殘行為，已經用刀片劃傷自己手臂多次；近來不願上學、不願出門、沉迷手機，進了自己臥室就反鎖門不讓我進去；領去看了醫生並開了藥，但孩子拒絕吃藥，狀況起色不大，使我著急而絕望。”
同時母親私下告知自己已離異，現下母女倆一起生活。待小雅情緒平和後，母親扒開其袖子給我看，發現其左臂腕部有多個新舊不等的刀劃疤痕。
對兒童自傷行為的研究
兒童自傷行為多發自於情緒障礙和部分人格問題，被學界定義為：
在沒有自殺企圖的情況下采取的一系列蓄意、直接傷害自己身體的行為。
多數情況下是經常用刃器割傷自己的手臂、腿部乃至身體其他部位，有的是用菸蒂或打火機燒傷自己，有的則是自我打擊、撞擊頭部或身體其他部位；腕部、前臂和大腿是自傷中常見的部位，其它自傷形式還包括鈍器刮傷面板和阻止傷口癒合等行為。
臨床中所見兒童自傷行為的形式各異，且同一兒童可能採取多種方式傷害自己，而且近年來有自傷行為的孩子增多起來。據國外一項調查，約15%的中學生和17%的大學生有過自傷行為，在青少年住院患者中估計高達40%-60%的自傷發生率。
自傷行為最小可見於學齡前兒童，通常到了青春期達到高峰，直至大學生也時有發生。美國2007年的一項調查發現，常春藤盟校在讀學生中有1/5承認自己存在各種適應不良感受，1/10被調查學生承認自己有過反覆的自傷行為。
在我國，迄今缺乏相關資料資料，兒童自傷行為大都被個人隱瞞或家庭掩飾，極難被發現，可謂“冰山一角”。不排除兒童自傷行為本身可能是將來嘗試自殺和自殺成功的危險因素之一。
導致兒童自傷行為的原因
兒童少年自身有精神心理問題。
須說明，兒童少年自身有精神心理問題是主要原因，被發現而就診的自傷兒童大都有不同程度的情緒障礙及邊緣性人格障礙；焦慮障礙、持續的挫敗體驗、進食障礙以及物質濫用都是誘發兒童自傷行為的風險因素。自傷者女孩偏多，割腕者多屬於女性，而撞頭和擊打身體以及燒傷燙傷者則男孩居多。
西方流行文化的影響。
另外，西方流行的“哥特式文化”認同，也是導致兒童少年自傷的因素之一；這種文化起源於18世紀後期的英國，內涵是崇尚黑暗壓抑、死亡美學、宗教情結以及唯美主義，且有著近乎偏執的極致追求，總是表現出一種孤僻疏離，陰沉的精神氣質。熱愛哥特文化的青少年們被稱為“哥特少年”。
著名醫學雜誌《柳葉刀》也曾報道，熱愛哥特文化的青少年存在“抑鬱危機”，與其他兒童群體相比，身處哥特亞文化中的青少年們有著更高的抑鬱和自傷傾向。須強調，這並非是說哥特文化本身帶來危害，而崇尚這種文化的青少年的心理是否健康才是問題關鍵。
環境的影響。
兒童自傷行為高發因素還包括：童年期遭忽視和受虐、父母經常相互暴力相加、離異、青少年物質濫用、家庭關係混亂以及兒童持續的焦慮等。
另一不可忽視的原因是同輩模仿（也包括脅迫），即同輩相互傳播，甚至可透過自媒體或網際網路傳播相關資訊，構成所謂“行為傳播”，即某種行為成為社會相關群體越來越突出時，個體採取這種行為的趨勢就變得明顯。有些兒童少年則模仿崇拜偶像的行為（多為反面英雄），用自傷行為來證明自己也是個“狠角色”。總之，兒童自傷的背景機制與情緒障礙有著極強關係。
怎樣評估孩子是否有“自傷行為”？
察覺和評估兒童少年是否有自傷行為是個較困難的事情，因為這些兒童會刻意隱瞞個人自傷行為及身體傷痕，有的家長則因“病恥感”而隱瞞孩子的問題。這類少年來診時，在其父母不在場情況下我會詢問自傷相關問題，例如問“你有沒有故意割傷或用其他方式弄傷你自己的面板？”，也十分注意觀察孩子手臂、腿部有無特殊疤痕；特殊裝束、炎熱夏天時穿著長袖襯衫等也是值得注意的現象。
國外有相應的自傷評估量表，可以用來篩查和判定兒童有無自傷行為。一般來講，自傷兒童的父母會陷入極度焦慮和“崩潰”，且對孩子的行為極度敏感和反應過度。但憑我的經驗，這類自傷的孩子較少發生更嚴重的自傷或故意自殺行為。若未合併其他明顯的精神障礙，一般不需要住院治療。
透過諮詢溝通，瞭解兒童自傷行為的根本動機和可能關聯的原因十分必要，且要有足夠的耐心，這不僅是醫師的責任，也是指導父母去了解原因的重要措施。
父母得知孩子有自傷行為時，儘可能坦然應對，避免反應過度和糾結“抓狂”，要及時找相關專業醫師接受診療和諮詢。瞭解和收集孩子自傷行為的資訊，特別是心理問題和誘發事件，是實施干預的重要前提，也是指導父母的主要依據。
“自傷行為”兒童的治療方向
若有家庭教養不當、關係紊亂等問題，則應予父母心理諮詢指導，以控制和消除來自家庭方面的影響。醫生循序漸進方式讓孩子意識到自傷行為的不良後果是可取的做法，告知孩子自傷可能帶來令其厭惡的問題，如留下難看的疤痕、為保守秘密而帶來的焦慮、羞恥感、傷口感染、找醫生就診、玷汙個人聲譽、潛在的自傷行為成癮、意外傷殘和死亡等。
心理治療方法包括心理支援療法（辯證行為治療是最多用的）、認知重建、行為修正、激發性會談、自信心訓練、可供選擇的應對機制指導等。辯證行為治療是透過個別和集體的技巧訓練，讓兒童學會情緒調節，如何應對負性情緒以及解決問題的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