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無可奈何人歸去
彈指一揮間，顧林上小學三年級了。成績不好不壞，常年穩定發揮，下課從來沒見過他寫作業，每次一放學，不是跟同學打球，游泳，就是去玩樂器，畫畫，興趣廣泛。
顧魏不止一次地跟林之校說，“我上小學的時候從來都是班級第一名，下課時間就自己看看書，聽聽音樂。他這性子倒是跟你很像，沒事就要往外跑，成天不著家。”
“他有一點跟你像，主意大得很，他認定的事情，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林之校調侃他。
“顧醫生，你說老林這幹了一輩子的教導主任，你說他管顧林也不像管我一樣哈，難不成是因為我是女孩。”
你啊~
“你啊，你跟爸一樣牛脾氣，顧林這點做得比你好，你看他每次跟爸說話，那叫一個三好學生，正襟危坐，還態度誠懇，嘴巴見風使舵，還有媽在旁邊神助攻，跟你石頭硬碰硬是不是天差地別”顧魏對兒子這個能力，面上不說，私下卻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可不，嘖嘖嘖，還不是遺傳了他媽我的好口才，只是我跟老林不對付而已。”林之校深以為豪，“對了，這次老林的體檢報告出來了嗎？我看他最近好像有點不對。”
“明天就知道結果了，怎麼了嗎？”
“我覺得最近老林有點不對勁，不行，我得找機會問問李女士。”
晚一點，林之校就趁顧林找他外公下棋的功夫，拉了李女士到臥室裡說悄悄話。
“李女士，你有沒有覺得老林最近有點不對。”林之校疑惑“我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對，你覺得呢”
“校校~”李女士欲言又止。
“媽！你知道，對不對”
“校校~老林最近容易低燒、腹部隱隱作痛，我們也沒想瞞你，這不趕緊去檢查，等體檢報告呢”
“啊，怎麼不早說”
“明天報告就出來了，校校~我這兩天有點慌”
“媽，別自己嚇自己，沒事的，沒事的”林之校安慰著李女士，同時也安慰自己。
第二天，顧魏一到醫院就去取林老師的體檢報告。
開啟報告，顧魏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顧魏定了定神，拿起電話想打給林之校。
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最後，電話還是撥了出去，“校校~你今天有空帶媽一起來醫院一趟，先別跟爸說”
“怎麼了”林之校心下一沉。
“來了，我們詳說。”
林之校和李女士匆匆趕到醫院。
看到報告單，兩個人愣住了。
“之前不是都挺好的嗎？不是也過了好幾年了嗎？”林之校晃著顧魏，眼淚唰一下就流下來。
顧魏默然，“胃癌容易轉移，常見的轉移部位主要是肝臟、肺臟和骨。肝癌一旦發現就是中晚期，除消化道症狀加重外，還會出現腹部隱痛、腹水、消瘦、食慾不振等症狀。”
“很有可能，林老師的胃已經有出血的情況了。”
“林老師這幾年一直小心調養，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媽，校校，現在要讓爸趕緊入院治療。不能再拖了。”
最後，大家一起決定先瞞著林老師，以階段性鞏固為由，讓他住院。
林之校回去後，特地把顧林叫到跟前，“兒子，最近外公身體不舒服，要去醫院住院治療，你要乖一點，不能惹外公生氣，媽媽和外婆會以照顧外公為主”
“媽，外公怎麼了”
“沒事，人年紀大了，抵抗力比較差，就會生病，我們有空多陪陪外公”林之校好不容易把眼淚憋回去，伸手抱住顧林。
顧魏默默摟住她和顧林。
顧林第一次看到爸媽如此悲傷，也不說話，乖巧地回抱著媽媽。
林老師聽了顧魏的話，倒也沒說什麼，答應第二天就去住院。當晚，仔細收拾了一下，其實幾年前就已經整理過一次，這幾年又陸陸續續多了好多，有時間他就會整理整理，有關於李女士的，有關於顧魏和校校的，有關於小寶的。都是滿滿的回憶。
林老師分門別類整理好，做好標籤，把一些私人資訊也全部寫好。
然後又檢查了下家裡門窗，水電，煤氣等日常，環顧著這熟悉的家，感慨萬千。
林老師整理好情緒，輕手輕腳回到臥室，本以為李女士已經休息，上了床才看到她微顫的睫毛。
林老師心裡喟嘆了一聲，伸手抱住李女士。
李女士轉身回抱，忍了許久的淚潸然而下。
第二天，林老師開開心心住進了醫院，笑說，“我又來曬vip特護家屬了［笑哭］”
日子彷彿又回到了幾年前，李女士和林之校無微不至的看護常態，換著花樣的飯菜，每日的讀書看報，聊天，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只除了林老師日漸消瘦的身軀。
不，現在多了顧林，每天放學後，林之校都會接他過來陪外公一會，有時候說說學校裡發生的趣事，有時候說說自己打球的技藝又進步了，又說自己看了一本什麼書，裡面講了什麼。
週末會待久一點，他會換著花樣表演節目給林老師看，比如畫簡筆畫，外公帶他去釣魚，比如讀一篇林老師喜歡的文章，再比如唱歌，還指定讓林之校用大提琴伴奏。
每天的這個時候，是林老師最快樂的時光。似乎氣色也好了，吃的飯也多了。
剛開始的時候，林老師還能跟他下下棋，插科打諢。
後面，林老師會靜靜地微笑看著，點頭讚許，或無奈搖頭表示顧林調皮。
再後來，林老師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扯扯嘴角。
生命以一種無聲撕扯的狀態一點一點地拽著林老師。
林之校好幾次深夜裡抱著顧魏痛哭，白天又恢復原樣，微笑面對。
林老師說過，保守治療，讓他有尊嚴地離去。不要傷心難過，因為他已經比別人多掙了好幾年幸福時光，他滿足了，他沒有遺憾。
今天是週末，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早上起來空氣清新，李女士開啟窗戶，透透氣。轉身看到林老師悠悠醒來。
“慧娟，我想喝你熬的排骨粥”
“好，等校校打水回來，我就回去煮。”
林之校打了水進來，幫林老師擦擦臉，擦擦手。笑著說“還以為今天還會下雨呢，昨晚下那麼大，今天放晴了，空氣好好哦，林老師，你今天看起來氣色不錯呀”
“校校，老林想喝粥，我這就先回去煮”
“嗯，你去吧，我在這呢，放心吧”
等李女士熬好粥帶過來，顧魏也帶了顧林過來。
大家一起圍著林老師喝粥。就好像在家裡一樣，嘮嘮家常，嬉笑怒罵。
林老師今天喝了小半碗呢~
林之校收拾的時候，跟顧魏提了一嘴。
剛剛林老師說有點累，躺著休息呢，李女士在旁邊坐著休息，顧林也在邊上安靜地看書。
顧魏目光沉沉地看著林之校，沒有說話。
林之校突然定住了，拿手捂住了嘴巴，
顧魏輕輕點了點頭。
林之校默默轉身，一步一步走到林老師身邊。
蹲在床邊，把臉貼在林老師的手邊。淚水已模糊了她的雙眼。
林老師走的時候特別安詳，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顧魏請了假，幫著操持了林老師的後事。
等一切塵埃落定，大家靜靜地坐在客廳。
“媽媽，你說外公是去了天堂，換了一種活法是嗎？”
“對，外公有點累了，他想偷懶休息一下”
“哦~好吧。那外婆，以後我帶你出去玩，我們再寫信告訴外公，讓他羨慕去吧~”
李女士哽咽了，抱住顧林“好，讓外公羨慕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