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不相見,以免空牽念

“雙花並蒂出水殘,三生石畔空嗟嘆。今世你苦我更苦,化蝶未果反化蓮。”夢裡,他流著淚幽怨的望著我,喃喃的吟著詩,那聲音淒涼無助,就像一個被遺棄在荒山野嶺的孩子般孤苦無依。

他是我初戀,是除了父母之外最愛我的人。可惜命運弄人,四年的戀情終因我的任性與自卑而夭折,他也為此失去了生命。他叫李昊,是室友劉紅哥哥的戰友,他退役後自己經營一家酒店。認識他那年我十八歲,大學的第一個國慶假期,我和室友們相約去香山玩,劉紅的哥哥劉軍和李昊也跟我們一起去了。他很帥氣,也很陽光,是很容易讓女孩子心動的男生。我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他,那時我不懂什麼叫愛,只知道看到他我就覺得很幸福。從劉紅口中得知,他父母都是高幹,姐姐姐夫也都是軍官。聽到這些,我一下子心就涼了。我是一個農村丫頭,怎麼敢肖想高幹子弟。怕是自取其辱吧。可是我還是很喜歡她,而且我知道劉紅也喜歡他。劉紅家世比我好,學習也優秀,交際廣泛,是那種潑辣大膽的女生,我跟她真的沒法比。我只有默默祝福她跟李昊了。

李昊第一次單獨約我是大二要放暑假的時候,他約我去校對面的飯店,還特意囑咐我不要叫劉紅。那天他問我願不願意做他老婆,我說我可是要三十歲才結婚的。他說好的我等你。我以為他是開玩笑的,問他是不是跟劉紅鬧彆扭了。他說沒有,就想跟我單獨呆會兒。他喝了不少酒,一杯也不許我喝,給我點了果汁。那天他說了很多話,說他小時候,說他爸爸媽媽姐姐,也問了我很多家裡的事情。回宿舍後,我看到劉紅哭紅了眼睛,問我什麼時候和李昊勾搭上的,我氣哭了,我不知道該怎麼為自己辯解,其實也有些心虛。後來我才知道那天劉紅跟李昊表白被拒絕了,李昊還跟劉軍打了一架,因為劉軍喜歡我,他帶李昊跟我們一起去香山,是想撮合劉紅跟李昊交往,順便讓李昊看看他相中的女人,可是事與願違,李昊卻喜歡上了我。

從那以後,李昊和劉軍互不往來,劉紅也跟我反目成仇,每天冷嘲熱諷,惡語相向。她說李昊是個花花公子,女朋友能有一個排,像我這種土的掉渣的女人,他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還有時說李昊已經有了未婚妻,是個模特,現在去法國進修了,遲早會回來的。還說我是第三者早晚遭報應。每次我都被氣哭,只有我兩個死黨為我辯解幾句。

李昊為了安我的心,寒假的時候就帶我見了他家長,他父母和姐姐都對我很好,但是我的父母極力反對,認為門不當戶不對,怕我將來受委屈。直到雙方父母見了面,我父母才鬆了口,答應我先跟李昊交往兩年看看。畢業後再談婚事。

畢業後我留校讀研,同時也定了婚,我父母看李昊一家對我確實很好也放了心,樂的合不攏嘴。李昊執意不讓我住校,在他的酒店給我留了一個房間,每天接送我,還開玩笑說提前練練接送孩子。跟他在一起每天都很開心,我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每個週末他父母都會叫我們回家吃飯,有時候還會搶先一步把我從學校接走。我就像是掉進蜜罐裡,這樣的日子過了不到一年。

那天他電話說他很忙,讓我自己回來,可是當我回到酒店看到他在前臺和漂亮的女領班說說笑笑,我突然想起劉紅說的李昊是個花花公子,女朋友一個排。不可否認,李昊是個優秀的男人,人長的帥,家境優渥,事業有成,是眾多女孩兒的偶像。而我呢,一個姿色平平土的掉渣的窮學生,怎麼配得上他。就算是結了婚,也難保長久。我越想越難受,轉身離開了酒店。我漫無目的在街上走,他打電話問我在哪兒,我說我想靜靜,我必須重新審視一下我倆的感情。那一夜我走了很久,就在我想找個旅館住下的時候,我被人捂住嘴拖進黑暗裡。我被強暴了,我再也沒有臉見李昊了,我想到死,一死百了。可是我又很不爭氣的替自己找了很多不能死的理由,我怕爸爸媽媽會傷心,我怕爸爸媽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會怪罪李昊。我一直在黑暗裡坐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整理一下衣衫,在最近的一家小旅館住了下來,狠狠地洗了澡之後睡了 ,等我醒了感覺渾身難受,一點力氣都沒有,我知道自己發燒了,燒就燒吧,燒死更好。我不知道這樣過了幾天,我醒來在醫院裡打點滴,原來是旅館老闆發現我燒的昏迷不醒,怕我死在她店裡就找了派出所把我送醫院了。

出院後,我就去酒店想拿回自己的東西住到學校去,還沒進酒店大門,保安告訴我李昊出車禍去世了。我當時就像被打了一悶棍,傻愣愣的呆了一會兒,然後瘋了一樣打車去他家,我沒有見到他,他家保姆他是在找我的時候出事的,說要火化了,讓我趕緊去看他最後一眼。當我趕到殯儀館,看到他家人從裡面走出來,他姐姐攙扶著他媽媽滿臉悲痛,他姐夫捧著一個小匣子,我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直愣愣的看著那個小匣子,我不相信那麼高大帥氣的男人竟然在這個小匣子裡。他父親把我從地上扶起來,孩子,你們沒緣哪。說完淚流滿面。我傻傻的看著他父親腦子一片空白,只覺得胸口悶得難受,轉身朝附近的一棵大樹跑去,一頭狠狠地撞上去,我沒死,只是頭上起了個大包,好像還流了血。他姐姐抱著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不知道怎麼跟了他們走,全程就像個木偶一樣跟著他們把李昊安葬。看到刻著李昊名字的墓碑,我眼一黑暈了過去。

我父母把我接回了家,說我生了一場大病, 病的糊里糊塗。說我一直在家裡,根本沒有上過大學,所有的一切都是夢。可是這夢為什麼這麼真實,頭上的傷都還沒好。我媽媽一直寸步不離的陪著我,跟我說一些家裡的事情,說我摔了一跤摔傷了頭,又發了幾天燒,腦子會有些混亂。我想起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說過就算死了變成鬼也會陪在我身邊護著我,或許他就在我身邊,只是我看不到而已 ,亦或者他會借體還魂來尋我呢,我每天都村裡轉來轉去,觀察路過的每一個人,後來我決定走遠一些,再走遠一些,每一次都會被家裡人或者親戚朋友給拽回來。後來,我結婚生子了,我依然四處找尋,周圍的人都說我是個瘋子,我才不會在乎別人怎麼說,每天都不知疲倦的在街上轉悠。直到我的死黨來看我,她說你這樣執拗會把他困在相思道中受苦不能脫身,緣分盡了就順其自然吧。我猛然驚悟,他定然不願意看到我難過我傷心,我開心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從此後,我專心的接送孩子上學,輔導孩子作業。我以為我已經放下了,可最近又接二連三的夢到他,那些塵封的往事越來越清晰。但我也明白錯過了終究是錯過了。

也許今世的不圓滿,是前世種下了註定殘缺的果。曾經痴心妄想的尋找你的轉世,執拗的祈禱來世再續未了的緣,而今猛然發現,僅憑這一份執念根本彌補不了註定的殘缺。來世最好不想見,以免空牽念,最好不相知,以免苦相思。李昊,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善待自己,也希望你踏過忘川,了卻前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