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原放君已經成了古人了……”

魯迅先生在文章《望勿“糾正”》中，開門見山就是這樣一句話，然而，今人卻極少知道，這是魯迅的以訛傳訛。

汪原放

這篇文章寫於1924年1月28日，被收錄到雜文集《熱風》中，而魯迅極罕見地在文後加了一段附註：

“這一篇短文發表之後，曾記得有一回遇見胡適之先生，談到汪先生的事，知道他很康健。胡先生還以為我那‘成了古人’云云，是說他做過許多工作，已足以表見於世的意思。這實在使我‘誠惶誠恐’，因為我本意實不如此，直白地說，就是說已經‘死掉了’。可是直到那時候，我才知這先前所聽到的竟是一種毫無根據的謠言……”

胡適

後來，為了向汪先生謝罪，魯迅更為罕見地修改了自己的舊文，將文中第一句“汪原放君已經成了古人了”改為“汪原放君未經成了古人了”，並在附註中，做了修改原因的說明。

經查實，汪原放是在1980年才去世的，時間上相去甚遠，因此可以確定，魯迅聽到的，的確是“一種毫無根據的謠言”。

那麼，這個汪原放是誰呢？

魯迅

汪原放，安徽績溪人，和胡適是同鄉，看過《覺醒年代》的人都知道，上海有一個十分著名的“亞東圖書館”，汪原放便在這裡做編輯。

從汪原放以往的文章中看，他稱胡適為“適之兄”，可見兩人關係非常熟絡，因此胡適對他是死是活，自然比魯迅要明白得多。

起初，胡適看到魯迅那句“已經成了古人”，並未敢往“死掉了”那方面想，畢竟人家活得好好的，何故如此咒人家？

魯迅

於是，仔細琢磨了一番，覺得“古人”二字，大概是標榜古籍中“先驅”或“前輩”的意思，誰知，魯迅倒老實承認了自己的以訛傳訛，反倒讓胡適大跌眼鏡。

那麼關於汪原放去世的謠言，魯迅是從哪聽到的呢？

在尚丁的《他和胡適稱兄道弟》中，有這樣一段記載，是他親耳聽汪原放所說的：

“1924年4月，我為編輯出版《胡適文存二集》的事到北京去，走進適之兄家，一見面他就笑著道：‘報上說你死了，你知道麼？’後來，同遊中央公園，洪熙兄（章衣萍）們又說：‘你不是已經做了古人了嗎？’怎麼跑到公園裡來玩了！”

胡適

據汪原放回憶，後來胡適再見到自己時，又對他說：

“魯迅先生在中央公園看見我，問我‘原放在不在’？我說：‘他已經到北京來了，住在我家裡。’後來他知道誤會了，把洛聲當作你了。”

這兩段話聽上去很奇怪，可以分三段來看。

其一：1924年4月，汪原放為出版胡適文集的事到北京去，住在胡適家，胡適笑道：“報上說你死了，你知道麼？”

魯迅

其二：同遊中央公園時，章衣萍們又說：“你不是已經做了古人了嗎？”

其三：魯迅在中央公園遇到胡適，問汪原放的情況，胡適將其住在自己家裡的事告訴了魯迅，魯迅才知道自己誤會了。

先說其一，4月份汪原放從上海來到北京找胡適，是已經在《望勿“糾正”》發表3個月之後，那麼胡適所說的報紙上的說法，既包含了此前報紙上的“謠言”，也包含了魯迅的“古人”之說。

章衣萍（左一）

再說其二，章衣萍的說法，則是從魯迅的“古人”之說而來的。

其三這件事，可以和魯迅的附註相印證，應該就是一回事，由此可見，魯迅知道這件事時，正是汪原放4月到北京的這段時間。而產生誤會的原因，是把洛聲當作了汪原放。

那麼，至少有一個叫“洛聲”的人是真的死了，那麼洛聲又是誰呢？

魯迅

洛聲，名叫章洪鐘，是汪原放的姑表兄弟，也曾在亞東圖書館做過事，後來到北京大學出版部工作了，在北京時也住在胡適家裡，不幸的是，在1923年夏天病逝了。

這件事，當時上海的報紙報道過，不知道為何魯迅先生會把洛聲誤認為是汪原放？

一個姓章，一個姓汪，相差甚遠，從詞意上看，“原放”與“洛聲”倒是彷彿有些許關聯，莫非魯迅先生把“洛聲”當成了汪原放的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