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宗與唐德宗之間的矛盾

按儒家的道理來說,“三年無改父之道”,唐德宗的做法顯然有些不合理。因此,代宗與德宗之間的關係,只怕有些耐人尋味。

在唐人筆記中,我們就能發現些許端倪——韋絢《劉賓客嘉話錄》有這樣一則故事:德宗出生後三天,玄宗、肅宗、代宗三代站在臺階上想看看他長啥樣,結果發現德宗長得不太行——臉黑,耳朵還是向前的有點招風。肅宗代宗看到了就都很不高興。

這則故事本身自然多少有點風言風語的味道——宮閨之事哪是外邊百姓可以知道的?但是這依然透露了一定的資訊——在代宗、德宗年間,唐代百姓,或者說至少是士人們都對於代宗、德宗兩位之間關係不好這一現象有所瞭解。

德宗的生母沈氏是代、德父子關係的紐帶。但是在安史之亂爆發後,代宗攜德宗與玄宗、肅宗出逃,與沈氏,失散,雖然一度夫妻團聚,最終沈氏還是下落不明瞭。這讓德宗在儲君之爭中一度站在了劣勢地位。

起初,在眾多兒子當中,代宗最喜歡的是次子鄭王邈,這位親王在大曆初年代替太子德宗出任了天下兵馬元帥一職——這個職位最初為玄宗所設,由肅宗擔任,而逐漸成為了太子擔任該職的慣例。而鄭王代替太子出任此職,可見其在代宗眼中的重要地位。然而,鄭王於大曆九年去世了。代宗在其去世之後仍然追贈其為太子,並且令德宗撫養其諸子。可見如果鄭王未曾早夭,很有可能就會取德宗而代之——這多少讓我們想到了曹丕和曹衝的故事。

而除了對其他兒子的偏愛,代宗對於妃子的寵愛也影響到了德宗的地位。

獨孤氏是唐代宗非常寵愛的一位妃子,而連帶著對於其所生之子韓王迥也頗有愛護。宦官劉清潭與黎幹甚至反覆勸說代宗立獨孤妃為皇后,一度威脅了德宗的太子之位。不過獨孤氏於大曆九年去世,這一風波也就這樣平息了——值得一提的是,代宗寵愛獨孤妃甚至到了其去世三年都不願意下葬,一直殯於宮中的程度。

而從德宗繼位之後的許多反應,也可以看出其對代宗及其大曆政治的態度。

代宗去世時囑咐“一切從簡”,而德宗仍欲厚葬。令狐峘便勸諫其應當聽從唐代宗的囑咐,於是德宗便將代宗改為薄葬,並且誇獎令狐是“古之遺直”。

從表面上來看,這似乎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實際上,後來繼位的皇帝對前代皇帝基本都要進行厚葬——這是因為葬禮代表著皇族的威嚴,是國家的大事。只從這一點來說,按照傳統的做法才應當是最為穩妥的,但是德宗卻反其道而行之,可以說頗為可疑。

王夫之曾經就這件事發表過評論:“作為人子,在親長尚在時,自然應當無言不聽,無言不順,親長的志向也要當作自己的志向。親長去世之後無訓了便不奉,這麼說來令狐峘說的話好像也有道理。但是德宗其他的遺志一概不聽,就只有這個薄葬聽進去了,這又是在騙誰啊?”誠可謂一語中的。德宗在繼位之後一改大曆政局,想要勵精圖治,可以說完全違背了代宗的所有治理方式,但是同時他又只聽“薄葬”這一項遺志,甚至還得先假裝要厚葬,可見其之虛偽與對代宗觀感之壞。可憐代宗歿後,靈車一度行不當道,草草下葬。

事實上,代宗和德宗關係不好,也只是唐王朝新皇與舊皇關係的一個縮影罷了——我們看看玄宗和肅宗、肅宗與代宗的關係,又哪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