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千的“秋遲”:恨不相逢未娶時

曾經看到過一句話,有的人因為太重要,所以便選擇做朋友,因為朋友比戀人走的更遠。當時並不解這句話,愛過的人怎麼甘心做朋友?看過了張大千和李秋君的故事,才明白,原來太愛,真的只能做朋友,不遠亦不近的距離,沒有遠到看不到心愛之人的身影,也沒有近到相看兩生厭的地步,剛剛好。

大畫家張大千一生有四房夫人,紅顏知己無數,其風流韻事比他的畫卷還豐富。可是,直到2004年3月,隨著張大千的一幅被行家估價逾千萬元人民幣的巨幅山水畫《蒼莽幽翠圖》的浮世,一枚大千先生從未外露的“秋遲”印章的出現,那場令人扼腕長嘆的曠世奇戀才終被曝光。

張大千的“秋遲”:恨不相逢未娶時

蒼莽幽翠圖

1921年,新婚不久的張大千混跡於上海灘,仿石濤的名作,幾可亂真,到了連行家都無法鑑別真偽的程度,卻偏偏被年紀輕輕的李秋君識破了。原來,李秋君的父親李茂昌也是被張大千“騙”過的富賈之一,只是李秋君笑說畫是假的,但作畫之人天分極高,將來成就之大,將是劃時代的。於是人脈頗廣的李茂昌很快找到作畫之人張大千,並極力邀請其到自己府上小住,實際上是有意讓張大千跟女兒相識。李秋君自幼喜歡繪畫,天賦極高,是遠近聞名的才女。剛進門,張大千就被客廳內一巨幅《荷花圖》吸引,嘆道:‘’畫界果真是天外有天啊。看此畫技法氣勢是一男子,但字型瑰麗,意境脫俗又有女風。實在讓我弄不明白。‘’李茂昌見張大千青睞此畫,自然與有榮焉,便問:“可想見見畫主?”張大千連忙點頭,還意欲拜此人為師,只是疑心這位鷗湘堂主是否還在世上,李茂昌拍拍手,張大千只見一位清麗絕倫的年輕女子從房間中走出來。幾秒鐘過後,張大千終於反應了過來,。推開椅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果真喊著:‘’晚輩蜀人張爰見過師傅。‘’張大千原名張爰。

張大千的“秋遲”:恨不相逢未娶時

張大千和李秋君

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又年歲相當,更默契投緣,且彼此欣賞對方的才華,也傾慕對方的風雅,於是在李茂昌的有心‘’撮合‘’下,張大千乾脆在李秋君所居後樓的‘’鷗湘堂‘’裡設了自己的畫室。兩個人除了分室而眠之外,幾乎形影不離。此時,張大千正值青春年少,且風流成性,可唯獨對這位三妹,大千卻從來不敢越雷池半步。

在張大千眼裡,李秋君性格豪爽,落落大方,又氣質優雅,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樣的女子,讓張大千對李秋君大有相見恨晚之意,他本性灑脫,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卻偷偷刻下一方“秋遲”印,聊寄相思,恨不相逢未娶時,遇見你已是太遲。

張大千的“秋遲”:恨不相逢未娶時

李秋君畫作

李秋君對張大千也有好感。她見張大千給四川的妻妾寫家書,便試探性的說:如果能再收一個大小姐為妾,該是福分無邊了。張大千愣住了,不知該如何作答,張大千自知李府是名門望族,不可能把千金閨女與人作妾,而自己也不能停妻再娶。第二天,張大千來到了自己的畫室,他第一次緊閉了畫室靜坐了一天。等李秋君端茶進來時,張大千竟‘’撲通‘’一聲給她跪下,說道:‘’三妹,拋開男女情事不談,我一生最近的紅顏知己,除你之外再無一人。但是,我若納你為妾,將使一代才女受辱,而我也必遭天譴……‘’相愛不一定要擁有,相守也不代表一定要在一起。

從此,李秋君把一生摯愛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在張大千面前再沒有提過談婚論嫁之事,而是以兄妹相稱,發乎情止乎禮。李秋君終生未嫁,抗戰前夕,張大千將自己兩個女兒心瑞、心沛過繼給李秋君做養女,李秋君視她們如親生骨肉,盡心疼愛教育,由此,他們二人關係更是親如一家。

上世紀30年代初,李秋君跟隨張大千來到了上海,李秋君無微不至地照顧張大千的起居,親手縫製張大千的衣服,甚至被賦予了代收門徒的特權,張大千自言:“向大風堂拜門的弟子,李秋君可以代我決定收不收。如我不在上海,秋君可以代表我接帖,受門生的叩頭大禮。拜了她,就算數!”此時的李秋君儼然行使“張師孃”之權,且並不拒絕。

1945年,遠在成都的張大千聽到抗戰勝利的訊息後,揮筆畫下了一幅歌頌祖國山河美好的巨幅山水畫《蒼莽幽翠圖》,並且蓋上了“秋遲”之印,以寄託對李秋君的相思之意。隨後,他將此畫交給了好友謝稚柳,希望他把這幅作品拿到上海展覽時,李秋君能看到。遺憾的是,《蒼莽幽翠圖》還沒到李秋君手上就被沒收了,直至1984年才歸還給謝稚柳先生。一切都晚了,李秋君終其一生,也未能見到這幅畫。

1948年,李秋君與張大千同慶五秩壽誕,陳巨來刻“百歲千秋”四字,“千”“秋”兩字暗含兩人名,百歲剛好是兩個人的歲數和。喜慶席上,張大千和李秋君合繪了一幅山水,並蓋上這方新章,還相約:今後再合作50幅,另外各人繪25幅,湊滿百幅,到百歲整壽,在上海開個畫展。同年,大千與秋君互寫墓碑,相約死後鄰穴而葬,以示他倆誓為“生死畫友”。然而,張大千1949年去了東南亞,彼此失去了聯絡。

張大千的“秋遲”:恨不相逢未娶時

兩人合作

1949年,即使失去聯絡,張大千也從來沒有忘記過李秋君,從東南亞到南美旅居,張大千每到一個國家,就要收集一點那裡的泥土然後裝在信封裡,寫上‘’三妹親展‘’。與你共享這些經歷,就好像你一直在我身邊,從未離開過。到張大千去世時,他已經有了十幾個從來沒有被開啟的信封,然而,他們再也沒見過面。

1973年,當張大千聽到最愛的人先去的訊息時,張大千面朝李秋君居住的方向,長跪不起。幾日幾夜不能進食。從那以後,他一下子就蒼老了許多,身邊弟子常聽他說的一句話是:‘’三妹一個人啊……‘’

張大千曾在給李秋君的信中寫道:“一生曾蒙無數紅顏厚愛,然與三妹相比,六宮粉黛無不黯然失色”,李秋君不是妻子,卻是張大千一生摯愛,勝過他所有的妻妾。雖有遺憾,恨不相逢未娶時,但又不得不承認,這未嘗不是最好的結果。他們之間的戀情,超越了普通的肌膚之親,雖生不能同床,死亦不能同穴,卻亦兄亦妹,亦師亦友,純潔、高貴,忠貞,已成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