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jellycat一擲千金,毛絨玩偶成為年輕人“情感代糖”

文 | 玩世代

提前仨月搶聖誕限定,是我有病還是毛絨絨有毒?

最近一隻企鵝玩偶擊中了一撮人的心巴——爆炸頭、兩屢黃毛、配上一副豆豆眼。很快它成了整個jellycat聖誕限定列表裡最火的崽。9月一上架就搶斷貨,代購少則等上一個月。

那些把企鵝接回家的親媽們,對著鏡頭一頓“瘋狂搖滾”,企圖復刻官網的朋克爆炸頭。

還有些人開始搞創作,“發哥版”“伊藤健太郎版”“曹萬江版”“天線寶寶版”“成步堂版”,有頭髮真的是一種樂趣。

而剩下的人,唯有 “網戀待奔現” 的苦苦等待。

Jellycat,這個主打兒童安撫玩偶的英國品牌,如今開始在中文網際網路流行開來。

粗略統計,jellycat小紅書筆記量從7萬飆到13萬,只用了半年;#jellycat話題瀏覽量達1。3億。為其貢獻流量的,大多是還沒生兒育女的成年人,和借孩子之名行收藏之實的年輕爸媽們。

在杭州和上海,把 jellycat 植物系列擺滿貨架的Hamleys門店也成了年輕人最愛逛的“菜市場”。

四萬人在豆瓣發起了一項“jellycat戒斷小組”。那些高呼“退坑”的人在看了同好的收藏後,不但沒有拔草,反而被“反向種草”,想剁手的玩偶列表又變長了。

不少人將其稱之為“神秘組織”,剛畢業不久的小Q就是自此深陷其中:本已花了大幾百,又碰上滿減折扣,忍不住又入手三隻,半個月就花掉兩千元。

儘管他們確信 jellycat 是燒錢大戶,但又堅稱“入股不虧”。

通常 jellycat 的單價百元起步,絕版後甚至可以翻倍。一隻巴掌大小的“傷心水煮蛋”,官價138元,轉手就賣到199元;某些中古款可以賣到六七千元。在二手市場999元跪求某款屢見不鮮。

jellycat走熱只是市場變化的一個切面:

在街頭,越來越多的機車猛男、機車少女們用玩偶裝飾出行工具,玩偶成為一種“個人標識”和“身份勳章”。

來自韓國的文創周邊形象也在悄然入侵。那些酷愛“柿子椒熊”的玩家開始為他梳小辮、做造型,換裝穿搭,一起擺拍,把一個小掛件玩成了芭比手把件。

@dinotaeng

從前年飯圈衍生而來的棉花娃娃快速興起,到去年俄羅斯玩偶手作藝術家批次入駐小紅書,“毛絨絨的”風淺淺吹起。

據京東超市報告,今年七夕節,高階毛絨玩具成交額同比增長240%,遠超國潮積木和盲盒的增速(50%和150%)。

毛絨玩偶的流行遠非“可愛與治癒”這麼簡單。

玩偶被“二次創造”

博主@Juju 的男朋友前前後後買了上萬元的jellycat,塞滿了整個衣櫃。在vlog裡,他依次點出每一隻玩偶的名字,向大家介紹藏品。在發現介紹出錯後立馬向玩偶們奉上了鄭重道歉。

“有名有姓”只是一個開始。在很多人眼中,毛絨玩偶是獨立的存在,“他與人”的關係遠遠超越了“人與物”。

菜菜在留學期間入手了第一隻泰迪熊。當時她被一整面泰迪熊牆所吸引:每隻熊都穿著白色毛衣,溫柔的眼神一相接,瞬間感覺被韓國歐巴帥到了,“這就是孔劉會穿的高領毛衣啊!”如今這隻名為“約書亞”的泰迪熊和菜菜一起乘飛機回國,每當出差、旅行都會帶上他“陪睡”。

“他們是(主人)懷著某種期待被創造出來”,菜菜如是說。

玩偶被“二次創造”

在豆瓣“毛絨玩具也有生命”小組,4萬網友一起“探討如何科學合理飼養毛絨寶貝,關注毛絨寶貝心理健康”。他們發帖分享玩偶的午餐、肝學習的深夜、享受瀘溪河的下午茶、賞月、逛街、加班……

玩偶被“二次創造”

在部分人眼中,飼養毛絨玩偶偏向於“養成遊戲”,清洗玩偶也變成了一種儀式感。“剪掉出生證(吊牌)並悉心收藏,調整適宜的水溫,像嬰兒一樣照顧好耳眼口鼻,再來個全身spa,最後吹風機吹乾”。這也是小紅書上最活躍的“養娃”教程之一。

但每個人與玩偶的相處方式並不相同,可能近乎與親子、伴侶、密友,也可能是虛構世界中的一個鮮活個體。

有博主專門為自己的巴塞羅那熊開設了社交媒體賬號,更新他和兔子“女友”的日常。在其構建的“熊設”中,他帶著金屬框鏡,或單臂摟肩、或背後擁抱,十足霸道男友氣。而Alien對這種“角色扮演”更加痴迷,“幾乎每天都在小紅書看毛絨玩具談戀愛”。

這些毛絨絨的玩偶充滿了可塑性。比如去年火爆的表情包大戶“茄總”。雖然它和大多數 Jellycat 擁有同樣的微笑臉,但撩撥毛絨就能劃出線條,就此打開了大家的創作通道。進可“八塊腹肌”,退可躺平擺爛,在多種情緒下反覆橫跳,由此成了眾多網友的“嘴替”。

在一位資深玩家眼中看來,

雖然玩偶是工業生產線批次化生產的相同品,但是經過個人加工,就擁有了不一樣的人設、人格和故事,甚至擁有自己的生活軌跡。

“毛絨玩偶通常不會被束之高閣,這和bearbrick那種站在櫥窗裡相比截然不同”,“一家門店想要標榜潮流,擺上bearbrick就可以了,但是毛絨玩具完全不具備也不需要這樣”。

玩偶顯然是非必要消費,但承載了情感便成為情感剛需。在很多重度愛好者看來,其個人意義大於潮流標籤、情感依託大於身份認同。

玩偶被“擬人化”,成了社交媒體展露自我生活的“替身”。

流行文化總能敏銳地反映時代特徵。壓力大、焦慮感,是這一代都市年輕人的共同情緒,“陪伴與治癒”正是他們所需要的。比起物質與現實,越來越多人更加傾注於情感需求,與之共情的毛絨玩偶承接的正是這種虛空式美好。

一項題為“萬物皆可jellycat”的線上快閃活動中,早餐煎蛋、咖啡杯、蛋糕乃至非具象的天空都成了創作素材,只要貼上表情簡筆畫,就很jellycat。似乎“豆豆眼+圍笑曲線”就是一種精神解藥,一眼望去就被治癒了。

另一個最近走熱的jellycat擺爛熊,他眼皮低垂、臃腫肚腩加上“北京癱”式的造型。看了不禁驚呼:這不就是擺爛的我嗎!

類似於玩家將玩偶擬人化的玩法,Jellycat 也會賦予玩偶個性化故事。比如 Slackajack 大象,它擁有柔軟的皮毛和長長的四肢,喜歡在城裡閒逛,坐在任何地方看書和畫畫。透過“虛構的圖譜”,折射了都市年輕人有關自在生活的某種期待。

從“沒有故事”的玲娜貝兒、到一個又一個網紅玩偶,

很難認同自己的毛絨收藏屬於潮流玩具,

沒人能拒絕精神“赤蘚糖醇”

正如《動物化的後現代》一書中所述,後現代消費進入“資料庫消費”。比起宏大完整的故事架構和深刻的價值觀,從次文化的資料庫中抽取的符號和元素更能讓人為之吸引和動容。

片面的講,“萌”就夠了。

相對於飼養寵物,隨著時間日益增長的情感累加和衰老焦慮,毛絨玩偶的陪伴更加自由而無障礙,不需要多餘的話語和過度思考,“他朝我笑笑,我朝它笑笑,這其實就是我在很累的時候最理想的狀態”,有資深玩家如是說。

玩偶就是一顆情感代糖,精神撫慰品裡的“赤蘚糖醇”,它足夠甜,又多多益善,沒有負擔。

沒人能拒絕精神“赤蘚糖醇”

回看過去十餘年,高階毛絨玩偶市場已是風雨沉浮。成立於1986的德國品牌Nici 早在2005年就在華成立子公司。誕生於20世紀50年代的義大利老牌Trudi在2018年入駐微博和天貓,宣告拉開中國市場的序幕。

也就是在同年,另一1972年成立的澳洲品牌Hansa直接把上海首店開到了徐家彙商圈。很快那些高模擬、高還原度的“野生部落”佔據了城市購物中心的一隅。

美國品牌 WILD REPUBLIC(野生共和國)還曾另闢蹊徑,牽手 ZOO COFFEE,靠著“野生動物+咖啡”的路線刷了一波存在感。

但時至今日,不少品牌悄然退潮關店,隨著市場變天淪為了“透明人”。曾經被張藝興帶貨的nici小羊,在帶起了一波節奏後也很快歸於平靜。

無論是“野生動物大百科”“動物保護”概念,還是純手工、世界級品質,這些賣點並不長在年輕人的神經元上。而面對明星帶貨,這屆年輕人也更加理性和剋制。

消費目的是體驗,而非購買和佔有某種商品。於今天而言,毛絨玩偶之於年輕人,更像是一場有關“體驗經濟”的更深入骨髓的市場實踐。

比如玩具品牌 Build-A-Bear,玩家先要自選一個“熊皮”,然後親眼見證填充棉花的過程。店員會提供一個愛心,引導你用手焐熱它、許願,最後塞到心臟的位置。彷彿孕育一個新生命一般見證玩偶的誕生,最後會獲得一張出生證。

國產品牌問童子也是站在“獨立個體”的視角之上構建“儀式感”:所有玩偶開箱都是背對著陳放,需要主人親手拿起來翻面,製造“回眸一瞬”。最知名的奮鬥兔,拽拽的立眉、“擼起袖子加油幹”的刺繡紋身、“學習委員紅袖箍”“穿秋褲”的特別版設計,從中式化的品牌語言中抓住年輕人。

“擬人化”“體驗化”的營銷思路放大了一起經歷帶來的快樂體驗,我們給那些經歷賦予意義,因而變得彌足珍貴。

“我們的財產成為自我的一部分。透過玫瑰色的眼鏡,我們看到了它們,也看到了自己 。”

沒人能拒絕精神“赤蘚糖醇”

Boston University Questrom School of Business,Carey Morewed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