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英雄 九

光明旅店

九英雄 九

“呼——想不到天還沒有亮,我以為天黑了呢。”昆可卡看著黑暗的天色,伸展了一下四肢,有了小白之後,他好像不那麼怕黑了,“漢密斯,我們接著要怎麼走啊?咦?漢密斯呢?”

“嗯?”

明明是跟著漢密斯的腳步爬上了跟下來一模一樣的木梯,真是奇怪,剛剛才看到他把地道的入口復原的,怎麼轉眼人就不見了?

“漢密斯!”昆可卡不自主的大叫起來,可是哪裡有人,亞契也跟著四下張望,想看到詩人的身影,相處還不到一天,他就他們丟下了?

“他走了?連再見都不說?”昆可卡感傷起來了,“我以為他至少會陪我們到西亞力雅的。”

“到了西亞力雅,又怎麼樣呢?”亞契看得比較明白,但對於詩人的不告而別,他心中的不捨並不少於昆。

“可是……”

“原來是這裡啊。”或許是為了沖淡離別的傷心,亞契刻意提高了音量,“已經就在西亞力雅門口了!這條地道真近啊!”

“是嗎?門口?有門嗎?為什麼我什麼都看不到啊?到了你認識的路上了嗎?”

這招果然有用,只要轉移話題,昆可卡很快便會忘記之前的不愉快。

“是啊,那裡!”亞契快步的往自己所指的方向前進,昆可卡也配合的跟上。

“我看到了,好像有個房子?”

“嗯。”怎麼,昆怎麼可能在黑暗的環境裡看到東西,下意識的摸了摸放在腰間小袋的黑玉,是啊,才不過一天,大家都成長了啊。

“就是那裡,先到那個旅店去登記,拿到入城證之後,就可以到西亞力雅了。”亞契回憶著神父跟他說的細節。

雖然只去過一次,但是那次神父可是相當仔細的教導著每一個步驟,怎麼透過土拉安棧道,棧道周圍有些什麼可怕的野獸,那些野獸的特性,透過棧道之後的旅店,進城前要辦的入城證,神父甚至畫了一張城裡的地圖,硬要亞契記下。

當時亞契心中就明白,神父總有一天會派他一個人到城裡辦事的,只是他想不到這一天來得會是這樣的快。他更想不到的是,身邊還會跟著一個昆。

“可是現在還算是半夜吧,旅店會有人嗎,會不會不讓我們進去?”

“那個建築物就是旅店嗎?那我們應該先過去囉,看起來這個旅店不小嘛,就算不能進去,在門口窩一晚也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只是,一定要有證明才可以進城嗎?誰檢查呢?對了,我們熱望加拉是屬於哪個國家的啊,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我們的國王是誰呢,啊,到了,哇!”

一邊走一邊說,亞契正在想著要回答昆哪一個問題,已經到了旅店。

“老天爺,這是什麼東西啊!”

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座像個橫放的雞蛋一樣的橢圓型建築物,入口的地方,正好是雞蛋的中央,而兩端尖長的部分,則好像被金屬包裹著。

即使在子夜的黑暗中,也可以看得出來這棟建築物的不平凡。

“光明旅店,這間旅店叫做光明嗎?”厚重的圓形桃木門上,有一個用不同質材製作的太陽圖形,在太陽的四周,巧妙的用葡萄藤牽出了光明兩個大字。

“是嗎?”亞契從來沒有注意過這間店的名字,如果不是昆可卡這麼說,他連門上有個太陽都沒注意過。

“大概吧,我們進去吧。”跟上次一樣,這間旅店還是散發著令亞契不愉快的感覺。

“好啊。”新奇的看著亞契橫著推動木門,再看著木門輕巧無聲的滑入牆中,昆可卡只覺得好興奮,離開熱望加拉之後,每件事情都是這樣有趣。

門內,是一條跟門一樣大小的圓形通道,只有他們走著的地上是平的,四周都是光滑的圓壁。

“這裡真奇怪,這麼圓滑的牆壁是怎麼做的?”

“嗯,肯定花了相當大的心血,裡面更驚人呢。”

“真好玩,本來我一直以為,旅店應該是一間破舊的小木屋,裡面升了一盆火,一個滿臉鬍子的老頭子會端著兩杯大啤酒給我們,然後帶我們住進一個風一吹就晃、一下雨就漏的破房間裡面。”昆說的是他們最愛看的書上標準的旅店。

“之前我也以為是這樣。”即使拉米已經帶他來過一次了,亞契現在還是覺得這裡根本就不是個旅店,只是個異教徒的聚集地。

“這條通道有多長?我們走了很一會兒了吧。”

“快到了,你看,前面有光。”

“嗯,你不說我還沒發現,好像我們進來之後就已經變亮了,跟外面都不一樣,對了,是不是所有的通道都會發光?我們之前走的土拉安秘道跟古地道,也都是會亮的。”

“或許就像你說的也不一定。”亞契嘴裡雖然這麼應著,但是心裡可不是這麼想,如果通道都會亮的話,那麼為什麼神父會教他夜明術呢?

“唉呀!”昆可卡瞇起眼睛怪叫道,“真的變得好亮,還沒出去都這麼亮了,那外面,應該說是旅店裡面……”

“嗯。”亞契眨了眨眼,上次有這麼亮嗎?“過去吧。”

“嗯。”揉揉亮得發痛的眼睛,兩人並肩往前走,在通道的盡頭,是一個小小的房間這房間頂多只有通道的三倍大,長寬高通通都是一樣的長度,是一個正正方方的房間一個一樣四四方方的正方形石桌,放在牆邊,另一邊,則放了六個一模一樣小正方體,看來是充當椅子用的。除此之外,這個房間裡就什麼都沒有了。

“真要命,怎麼有這麼白的一個地方?”對啊,上下左右桌子椅子,這個房間裡面所有的東西都是白色的,而且是會發亮的白顏色。

“還好,進來之後反而沒有在外面看來這麼亮,只是這地方真奇怪,是旅店嗎?門外只寫著光明,這裡搞不好是個辦事處,你有在裡面住過嗎?”

“嗯。”亞契肯定的點點頭,上次他跟神父過來的時候,是傍晚,同樣走過這條通道,同樣到達這個房間,那時候人比較多,“當椅子坐滿人的時候,他們就會帶我們去住宿。”

“喔。”朝著那些正方體走過去,昆可卡皺眉問著,“這些東西真的可以坐啊。”

“是啊。”先昆一步走到椅子前,亞契坐了下來,“比看起來好坐多了。”

“對耶。”昆可卡跟著坐下,椅子竟然是出乎意外的柔軟,往下壓了壓,有點粗粗的布料反彈了上來,“這是什麼東西做的?會發光,看起來像石頭,又軟軟的。。。。這裡真是奇怪!”

“牆呢?牆也是軟的嗎?”順手往後面摸,不是,觸手是冰冰涼涼的石塊,但是……

“呃……”垮下臉來,昆可卡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掌,“溼溼的。”

他的掌心有著無數的小點點,每個小點都會發光,用力將手中的東西甩幹抹淨,“這是什麼?溼溼的好惡心。”

“嗯,我也不知道。”當然,亞契是不會想到要去摸牆壁的。

“那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等囉。”

“等?”

“對啊,等天亮,這裡天一亮就會有人出現吧。”

“吧?”聽出亞契語氣中的不確定,昆可卡輕咳了兩聲,“天亮如果沒有人出現怎麼辦?”

“那就再等,除了等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辦。”上次來的時候可是很多很多人呢,現在是半夜,可能旅店還沒有開始營業吧,老闆也是要休息的。

“你去過西亞力雅,那裡是怎麼樣的一個城市?”

“嗯。”亞契沒有回答昆可卡的問題,是啊,那裡是怎麼樣的一個城市啊?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想不起來,西亞力雅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城市呢?有很多房子嗎?房子都是什麼模樣呢?有很多人嗎?人都是穿著什麼樣的衣服呢?有很多商店嗎?那些商店又是賣些什麼東西呢?記不起來,通通沒有印象,但是奇妙的,亞契卻可以記得西亞力雅每一棟房子的位置,在進城後第三條街道的轉角過去的第三棟建築物,就是他們的目的地,咒術師佩德的小屋。

只是,怎麼他會什麼都記不得呢?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昆可卡還是一樣,自顧自的問了一堆問題,亞契也是一樣,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了一些虛字。天空漸漸露出曙光,太陽,就快要升起了。

“喂——”

“喂——”

好可愛的聲音喔,昆可卡換了個姿勢,他想聽得更清楚一些。

亞契也聽到了一樣的聲音,那是遠古的呼喚嗎?這是讓他感覺到熟悉的聲浪,這應該是他第一次聽到的聲音,為什麼他卻覺得那樣的熟悉?好像應該是這樣的,這樣的聲音就應該是從小在他耳邊呼喚著的……

睜開眼,眼前,是一個好大的臉……

“啊——”見到亞契突然睜眼.大臉的主人,海絲汀爾娜,緊張的退後了幾步,“你總算醒——啦……不過,不要這樣嚇人——嘛!討厭!”

“嗯。”亞契點點頭,表示抱歉,是個女孩,一個挺醒目的女孩。

女孩子的語調相當奇怪,很多音都拖得好長好長,女孩的衣服也很奇怪,一層又一層的,好像一塊打了很多褶子的白綢披掛在她身上,但,燈籠狀的袖口以及雞心狀的腰身,卻塑出女孩纖弱的特質。

女孩的衣服只蓋到大腿的一半,亞契有點不好意思的避開在衣服之下長靴之上的白晰肌膚。

最令亞契感到興趣的,是女孩腿上那雙裹住膝蓋的軟長靴,這也是女孩身上唯一一樣不是白色的東西,那雙靴子的顏色是帶著光芒的黑色,就像是亞契身上的長袍一樣的顏色。

鏡草、闇術士、黑玉、妖魔,一連串的字眼跳躍式的出現在亞契腦海中,這些東西組合起來的結果,是否就是自己呢?可是,這些字眼,沒有一個是亞契喜歡的,沒有一樣,是亞契想要的。

“你在想什麼啊?起來了卻呆呆的,我在哪裡見過你嗎?”

亞契倏地抬頭,她也有跟他一樣似曾相識的感覺嗎?“我想是沒有的,我叫亞契,你好。”

“我是海絲汀爾娜,大家都叫我海——娜——”女孩的語調又刻意的拉長了。

“嗯,妳好,海娜。”

“我很好啊。”海娜笑了起來,她的臉很大很白,大大的臉上,大大的眼睛,大大的嘴巴,戴上的鬥蓬裡面依稀可以看到兩個大大的耳朵。

真是一個奇怪的女孩,但,為什麼他就是覺得她好美呢?亞契再一次的評斷著眼前的海娜,這樣的五官,分得這麼開的眼睛,白得這麼大的臉蛋,到底是哪裡好看了?但,這樣的臉,就是意外的讓人覺得美麗。

“很好就好。”這是什麼對話?亞契為自己的口拙感到抱歉,昆呢?那個總有一堆話要說的昆呢?側眼一瞧,昆可卡歪倒在他旁邊的椅子上,靠著牆仰著面,睡著正甜呢。

“昆,起床了!”用力的晃著昆可卡,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人可以比昆可卡睡得更深沉了,每次只要他睡著,不費一番功夫是無法叫得醒他的。

“我剛剛叫了——好久,你們睡得——好熟喔。大家都已經領證——走了,只有你們兩個——還在睡,所以長老才叫我來——叫你們的。”聽海娜說話其實是一種很累的享受,她的聲音好聽但是語調卻是奇怪得不得了,有的話說得快,有的話說得慢,有些音調拖得長長的,有些音調卻砍得短短的,如果不管她說話的內容,光是聽這樣的聲音真的很像是在唱歌兒呢。

“嗯,謝謝妳喔。”用力的晃著昆可卡,“昆,起床了,快點起床了!”右手隨手捏了一個喚醒咒,將它打在昆可卡的額前,“起床了。”

“哈哈哈——他真的這麼難叫醒啊,還要用術?”

“是啊。”亞契跟著傻笑了兩聲,昆可卡,總算是醒來了。

“啊。”昆可卡緩緩的睜開眼睛,茫茫的眼神像是還在睡夢中,然後,像是看到了什麼一樣,瞬間驚醒了過來,“啊!”

“什麼?”順著昆舉起的手指,亞契看到了在另一面牆上,竟然靠著一個高大的鐵人!它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怎麼自己醒了這麼久卻沒有看到它的存在呢?不過也是,從醒來到現在,亞契的眼中只有海娜呢。

“它是你們的——夥伴囉,要跟你們——湊成一組進城囉。”

“哇,它是什麼東西?這麼大一個,老天爺,我第一次看到鐵做的人,是機關人嗎?我聽說葛登王國很多這樣的機關人,是他們做的嗎?好酷,真是厲害,可以做出這麼大一個鐵人來。”昆可卡完全醒了,他興奮的繞著鐵人打轉,只差沒有整個人貼上去。

“我要去西亞力雅找法師。”一○八不喜歡昆可卡的態度,但是他發現自己挺喜歡這兩位公子的,跟皮洛一樣,這兩位公子身上散發出一種一○八很喜歡的味道。

“你會說話?哇塞,這個大塊頭會說話,真是有趣,你叫什麼名字?”

“一○八。”大塊頭,呵呵,一○八心中對於這樣的稱呼感到有趣,從來沒有人用這樣的形容詞說他,平常大家是怎麼說來著?記憶,真是離他越來越遙遠了。

“你還真的有名字啊,一○八,挺好聽的,有個性,我喜歡你。”重重的,昆可卡往一○八胸口拍去,“啊呀——”好燙!

“我看看!”亞契早到了兩人身邊,對於這個鐵人,他的興趣不少於昆,只是在他的印象裡,鐵人應該是葛登附近的怪物吧,個性溫和,群居,但是,會說話嗎?

敷了散熱草在昆的手上,亞契簡單的治療讓昆的手看起來沒燙傷。

“散熱不好。”唉,一○八心中哀嘆著,要什麼時候他才可以順順利利的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呢?這樣下去,他真的會變成一個普普通通道道地地的鐵人了,他來到這個世界,是有目的的啊,唉,只是,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目的呢?

“哇,真的好燙,不過還好有亞契。”摟著亞契的肩,其實剛剛燙著的手還是隱隱作痛的,但是,已經看不出傷痕了,“一○八,你要去西亞力雅做什麼啊?跟我們同路一起進城吧,聽亞契說要等人來,領進城證明,我們一起等吧。”

“昆,已經有人來了。”朝著海娜點點頭,亞契把昆可卡拉到海娜面前,“打聲招呼吧。”

“你好,哇,你的臉好大,眼睛也好大,嘴巴耳朵都好大,你是人類嗎?看起來還挺漂亮的,你是男生還是女生?”

不管昆可卡的本意是什麼,總之,他這幾句話已經徹底的得罪了海娜,敏感的亞契不用說,就連一旁的一○八都感覺得到,昆這些話太糟糕了。

只見海娜大大的腦袋往後一仰,將一個硬殼丟到亞契手中,甩頭就往大桌邊上走。

“喂!妳生氣啦?那妳一定是女孩子,女生都是這樣,動不動就生氣,不過妳為什麼要生氣?因為我說妳好看嗎?等等,為什麼妳要走到桌子那裡?那裡面有什麼東西嗎?對了,你剛剛丟給我們的是什麼?呀!妳怎麼消失了?”

在昆可卡的嘀咕中,海娜消失在桌子裡面,看起來,前一秒鐘她還站在桌子上,下一秒中,她就融入桌子裡面了。“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亞契朝著手裡的硬殼瞄了一眼,“不過我們三個應該可以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