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點點的

喬克清

細碎的雪從天上飄下來，伴著冷風，先是亮了行人的眼眸，接著是屋子的人也察覺了，紛紛探著頭，有的乾脆走到室外，伸手接一兩粒。嗯，是雪，真是雪！雪，這冬的精靈，在四季分明的地方，年年都會降臨到人間的。可是，經了歲月的人，每次逮見，總還歡天喜地著，像個孩子。

盼呀，盼呀，雪終於下了。小是小了點，可根據過往的經驗，一夜之後，河山將會粉妝玉砌。於是，夜間醒來，看一眼窗，晃晃的，透著朦朧的光。側耳傾聽，有風聲，那絮絮雪落的天籟，未聞。心裡尋思，許盡尾聲了吧。掖掖被角，再酣酣地睡。恍惚有夢，踏雪的夢，還折了一枝梅，梅開著，黃色的，嗅嗅，香。

清晨終於來了，急急地開門。哦，雪，只薄薄地鋪了一層，在陽臺上，在花盆上，在臺階上，在人家的瓦屋上，白是白了，卻不厚。像擬好了初稿，又抽身離去。那僻靜的地方，還未來得及著色哩。又像搭好了戲臺，只清唱了幾曲，嫋嫋的音還在空中飄蕩，底下的人還翹首等著臺上濃墨重彩地演，誰知卻草草地收了場。

兀地生了幾分失落，嗔怪起來，等了一年，就光露這個臉，呢喃這兩聲？哪夠那份痴情呵？

很快到了上班時間，又不由地慶幸，好在雪小，能騎車去。

單位在十里外的鄉鎮，平日裡，視野裡青山綠水地慣了，今兒萬物皆白淨起來，像誤闖入拾掇清爽地大戶人家，山山嶺嶺都覆了一張碩大的白花桌布。桌布是縷空的，這兒露出了一個山坎，那兒顯出一方池塘。不覺得工藝不精，倒見得主人的慧心獨運，虛實有度。

這樣的雪，天生嬌嫩著，只消一晌陽光，就化了，溼了地，浸個印，無蹤無跡了。若給這樣的雪起名，只能給個暱稱，大名喚著，顯得生分做作。

事先準備好踏雪穿的鞋子和戴的帽，一概用不上了。忍不住發一聲嘆息，這嘆息輕輕地，剛從嘴角滑落，又被電線上啁啾的鳥雀吹散了。

雪，點點地落進心靈，並在心靈裡氤氳著一個青蔥的春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