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大將竟一語道破中國統一密碼!

作者:

楠(孵化營作者)

秦統一六國的道路上誕生了一大批牛人:主持變法的商鞅、提出“遠交近攻”的范雎、推行“連橫”策略的張儀、奇貨可居的呂不韋、成就長平之戰的白起、傾國滅楚的王翦……

其實還有一個低調的戰略家。他遠在秦始皇統一六國前100多年,就謀劃了秦統一天下的路線,一語道破中國統一的密碼。

01 路線之爭

秦惠文王九年,秦國的朝堂之上出現了一場關係到國運的路線之爭。

西南方的”苴、蜀相攻擊,各來告急於秦“,同時,鄰國韓國又興兵伐秦。到底是引兵伐蜀,還是去攻韓,秦國的政界和軍界針鋒相對。

秦國大將竟一語道破中國統一密碼!

政界的代表是大名鼎鼎的張儀,他主張伐韓。

張儀認為秦國的鄰國之中韓國最弱小。

所以,秦國應當集中力量攻擊韓國的新城、宜陽兩座重鎮,而後乘勝逼近周王室的近郊。到時君王挾大兵壓境之威,可以宣佈周王室的罪狀,逼迫天子交出象徵天命的九鼎。相反,蜀國地遠民稀,就算勞師遠征攻下蜀國,也對秦國沒什麼好處,伐蜀不可取。

秦的戰略目標是得九鼎,挾天子而令天下,帝業可圖。

這個策略幾乎可以看作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前身。但有些“心急吃熱豆腐”的感覺,韓國雖然弱小,但秦國一旦對韓國用兵,會否引起連鎖反應,變得腹背受敵?

就算真的能夠挾持周天子,以秦國當時的國力真能夠擺佈東方六國?

但惠文王聽了不置可否,轉而諮詢軍方代表司馬錯的意見。

司馬錯雖然名聲比不過張儀,但戰略眼光完全不輸給張儀。

司馬錯一上來就指出,秦國的問題就是地小民貧,跟六國爭天下沒這個資本。現在就是要利用蜀國內亂的機會,打著伸張正義、禁止暴亂的名義,迅速佔領蜀國的地盤,增加秦國的實力。

司馬錯隨即駁斥了張儀“劫天子”的方案,認為這會招致諸侯的仇視且得不到實利。

他指出秦國眼下當務之急不是出函谷以爭鋒,而是儘快擺脫“地小民貧”的困境。

商鞅變法雖然讓秦國的國力有所提升,但領土狹小的局面並沒有改變。別說和楚、越兩大國相比,就是比之趙、齊也略有不逮,領土僅和魏國體量相當。

如果秦國越打越窮,它的強大將失去持續性,很可能陷入戰術成功而戰略失敗的陷阱。

司馬錯顯然看到了這一點,於是告誡惠文王:秦最需要的是增強實力,所以下一個目標應該是伐蜀,正所謂“取其地足以廣國”,“得其財足以富國繕兵”。

此時如果去攻打韓國,則會激起鄰國的抱團對抗,劫持天子又會背上惡名,成為眾矢之的,到時候韓國跟周天子合力號召楚國、齊國、魏國、趙國來幫助,秦國麻煩大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伐蜀頂多就是勞師遠征白忙活,而攻韓則可能引來六國合圍,惠文王會怎麼選擇,一目瞭然。惠文王最終選擇了司馬錯的建議,事實證明這個決定極其英明,甚至直接改寫了歷史。

但伐蜀這件事確實不容易,張儀之所以抱怨伐蜀佔不到便宜,主要還是因為伐蜀的成本太高。

關中平原與成都平原之間隔著廣袤的秦嶺山脈,千年之後的李白還在吐槽”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你就知道春秋戰國時期的巴蜀地區的交通有多難了。

秦嶺的山川地形與別處頗有不同——別處的山再陡峭也不過垂直而已,而秦嶺中則往往大於九十度,遮天蔽日的生長。

古代軍隊要翻越這樣的山嶺真與登天無異。

秦要滅蜀,必須要解決交通問題。

這裡就不得不再說下秦惠文王這個人,在剛踏上歷史舞臺的時候,他的形象非常負面。作為秦孝公的兒子,在商鞅變法的敘述話語中,他就是那個受到守舊勢力蠱惑,車裂商鞅的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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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國之縱橫》中的秦惠文王嬴駟

但在秦國富強的話語體系中,秦惠文王卻又是一個雄才大略的君主。他十九歲即位,雖族滅商鞅,卻不廢其法。當政期間,文有張儀連橫六國,武有公孫衍、樗裡子、司馬錯,北伐義渠,西平巴蜀,東出函谷,南下商於,為秦統一中國打下堅實基礎。

譬如,在攻打巴蜀的過程中,民間就流傳著秦惠文王的段子。

秦惠王欲伐蜀,乃刻五石牛,置金其後。蜀人見之,以為牛能大便金。牛下有養卒,以為此天牛也,能便金。蜀王以為然,即發卒千人,使五丁力牛,拖牛成道,致三枚於成都。秦得道通,石牛力也。後遣丞相張儀等,隨石牛道伐蜀。

伐蜀強攻必定代價慘重,秦軍需要一條入蜀之路,以秦當時的國力,開鑿蜀道本不成問題,但問題是:面對入侵意味如此明顯的舉動,蜀國不可能毫無反應。如果他們派出一支軍隊駐守在崇山峻嶺上,修建蜀道的計劃便會如鏡花水月般破滅。

惠文王把鑿子、斧頭和鐵鏟交給蜀國,讓敵人自掘墳墓。

得知蜀王是個貪財之輩後,惠文王命人秘密打造五頭巨大的石牛,牛尾下方本應汙穢不堪的部位,竟赫然掛滿黃金。貪財的蜀王果真厚著臉皮開口,希望得到五頭“天牛”。

蜀王派來五名壯士,帶領千人開闢山路,即後世所稱的“五丁開山”,這種說法最早見於《蜀王本紀》。

根據學者考證,這種說法未必可靠,但從傳說故事中仍然可以看出蜀道才是滅蜀的關鍵要素。

02 滅蜀的收穫

滅蜀之戰不可避免了。

公元前316年,

惠文王因苴王求救之機,派遣張儀、司馬錯領兵借道伐蜀,成功後轉而滅苴,不久後又消滅巴國。至此整個四川盆地全部納入秦國版圖。

秦國大將竟一語道破中國統一密碼!

歷史往往有些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事兒。

譬如,秦惠文王時期的伐蜀之戰,縱橫家張儀是挺嫌棄的,他壓根看不上蜀國這窮鄉僻壤。就連秦惠文王本人都對伐蜀能對秦國的”富國強兵“有多少用處,沒什麼概念。

可越是隨著歷史的發展,越能顯現出司馬錯當年的戰略眼光。

首先,

最直接的變化是秦的版圖擴大了一倍多。

秦得蜀之美麗江山、豐饒物產,有其糧食、布帛、金銀,極大地增強了秦國實力。此後,秦國同時擁有關中平原和成都平原兩處“天府之國”,為統一的帝國奠定了穩固的基石。

前面提過,古巴、蜀都是發展程度較低的國家,對四川盆地的開發一直停留在較為初級的階段。秦人接手後,為適應兼併戰爭的需求深度開發土地,四川地區很快迸發出驚人的能量。

秦國大將竟一語道破中國統一密碼!

秦昭王時期,又有李冰父子修都江堰。這一超級水利工程讓四川成為帝國引擎,不僅為秦統一六國,更是為中華文明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自公元前256年即秦昭王五十一年起,直到兩千多年以後的1949年,都江堰仍舊灌溉著14個縣,面積約282。57萬畝的土地。今天,都江堰灌溉面積已達到約1000萬畝,是真正功在千秋的事業。

而這一切的起源,是秦人入蜀。

03 得蜀則得楚

更令人佩服的還不止於此。

根據《華陽國志》的記載,在勸說秦惠文王伐蜀之時,司馬錯還有一番驚世駭俗的洞見,“蜀有桀紂之亂,其國富饒,得其布帛金銀,足給軍用。水道通於楚,有巴之勁卒,

浮大舶船以東向楚,楚地可得,得蜀則得楚,楚亡則天下並矣。

這分明就是在謀劃一個奪取天下的路線圖了。

第一步,佔領蜀地,獲得佔據長江上游的有利地形,擁有成都平原豐富的錢糧勁旅。

第二步,順流伐楚。楚國才是秦統一天下最大的障礙,從蜀地出發,順流而行來討伐楚國,比著單從陸路來跟楚國爭雄,勝率更高。

第三步,得天下。一旦楚國被滅,橫掃趙魏韓豈不如探囊取物一般?

熟悉歷史的人馬上就會意識到,這個從四川順江而下統一天下的戰略,在歷史上反覆上演:秦滅楚,晉滅吳,隋滅陳,宋滅南唐,元滅南宋……

最先洞悉這個“統一密碼”的人正是秦國的司馬錯!

滅巴蜀後,秦與楚的巫郡、黔中相接,與楚國的戰爭不可避免。

公元前313年,秦惠文王派張儀用計拆散了楚齊聯盟,接著攻楚國的丹陽(今湖北丹江口市),虜楚將屈丐,斬首八萬;又攻奪楚國的漢中(今陝西漢中),取地六百里,設定漢中郡。自漢中失,郢都的西北屏藩撤,楚的國威大挫。秦楚約和,秦“分漢中之半以和楚”。

公元前280年,司馬錯奉命調動隴西軍隊,從蜀地進攻楚國的黔中郡(今湖南西部、貴州東北部),秦軍擊敗楚軍,奪取楚國黔中郡,迫使楚國割讓出漢水以北和上庸(今湖北西北部)之地給秦國。

此後,司馬錯退出歷史舞臺,而秦卻並未放下滅楚的步伐。

公元前279年的郢之戰和前278年的鄢之戰,白起統帥的秦軍攻佔了當時政治核心楚國的南陽郡、南郡、臨江郡(江夏郡)、黔中郡;至此南方大國楚國因為喪失大片疆土和人口而走向衰落。

公元前225年,秦王嬴政遣李信、蒙武等將兵二十萬討伐楚國。在平輿(今河南汝南縣東南)和寢(今安徽省阜陽市臨泉縣),大勝楚軍。但在父城附近秦軍大敗而逃。

公元前224年,王翦率領六十萬大軍攻楚,直撲郢陳,苦戰久攻不下。同年另一路秦軍南至平輿,攻陷壽春,俘楚王負芻。第二年3月,王翦軍攻破郢陳。王翦和蒙武統領秦軍消滅楚軍餘孽,昌平君戰死,項燕在淮北的蘄縣(今安徽省宿州市蘄縣鎮)兵敗自殺。

公元前222年,王翦大軍平定了長江以南一帶,降服了越族的首領,設定了會稽郡,楚國徹底滅亡。

再過一年,公元前221年,秦滅六國大統一。

司馬錯“

得蜀則得楚,楚亡則天下並矣

”的預言實現。

04 餘論

讓我們再覆盤一下秦惠文王時期的路線之爭。

從現在看來伐蜀的決定無疑比伐韓要高明得多。

可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張儀忽然變得短視,竟不如藉藉無名的司馬錯呢?

莫非這位大縱橫家竟是浪得虛名不成?

不是的。張儀乃天下英才,佩六國相印的蘇秦都自嘆弗如。張儀的失策說到底是由“視角的侷限性”造成的。

張儀是縱橫家的代表,合縱連橫的物件都是位居中原的六國。因此,在思考戰略問題時容易聚焦在“

特定視域

”內,在六國既有的權力結構中思考問題。而司馬錯的戰略眼光更加開闊,伐蜀之論儼然在爭天下問題上“另闢蹊徑”,他思考戰略聚焦在“

特定物件

”身上,深知楚國才是秦國統一天下的最大敵人,滅蜀正是為了佔據長江上游的有利位置,為滅蜀創造條件。

明末清初的林雲銘認為:“代韓伐蜀二說,俱以‘名’、‘利’二字做骨,張儀謂王業起見,語雖大而實疏。司馬錯只拿定富強二字做去,而王業不爭自成。何等萬全。切實優劣,判如指掌矣。”

清人唐德宜在《古文翼》中引倪稼鹹評:“兩說俱以名利為言,而(司馬)錯之計有富強之利,無劫天子之名,更出萬全也。論事之文,指陳明快,聽者安得不從?”

司馬錯在歷史上名氣不如張儀,就連自己的後人司馬遷寫《史記》都不肯給他立個傳。可如果真正撥開歷史的迷霧來看,司馬錯這個低調的將領所具有的戰略眼光,絲毫不遜於張儀等人。

稱他是秦國統一天下的隱秘功臣,不為過吧!

參考文獻:

1。司馬遷:《史記》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

2。常璩:《華陽國志》山東:齊魯書社,2010年。

3。楊寬:《戰國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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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任建庫:秦滅蜀戰爭“石牛計”故事的形成,《秦文化論》,2004年第00期237-252頁。

6。路暢《古代工程的範疇研究—以都江堰工程為例》哈爾濱工業大學,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