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傳:大義凜然,終成神仙美眷

第一回 柳義士初見龍女 聽遭遇千里傳書

這個故事就發生在唐朝開元年間,當時正是太平盛世,公務員可是備受追捧的理想工作。儒生柳毅也這麼認為,信心滿滿的他整備好行囊,從千里之外的湖南老家來到京城長安趕考。

等春榜一張,這柳書生看完就傻眼了,本來覺得自己在過往考試中一路過關斬將、順風順水,這一次也必在首榜之內,結果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春榜都快能倒背如流了也沒找到自己的名字。不過這也難怪,這柳書生既不參加文壇活動,也不借鑑學霸經驗找社會名流幫著打打廣告,這怎麼能中呢?

遭受暴擊的他打算收拾行李回鄉復讀。不過轉念一想,在京城長安不遠的小縣城裡正好住著一位同鄉朋友,這麼長時間沒見,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理應去拜別一下才是。這樣還能順便給友人帶去家鄉親人安康的訊息,也好讓他放心。

柳毅傳:大義凜然,終成神仙美眷

這一天,柳書生騎馬往同鄉那裡趕去,這出城還沒走六七里,突然劃拉一下,路邊飛出幾隻大鳥。柳書生倒是沒什麼,馬兒卻被嚇壞了。。受驚的馬兒思路非常清晰,專挑錯誤的小路狂奔,等到跑了六七里才算鎮靜下來。

止住了坐騎,柳書生才發現自己跑到一個荒山野嶺,也不知道這是哪裡。這可如何是好?正當柳書生辨別方向的時候,他意外的發現在這炎炎烈日下有一牧羊女正在路旁邊牧羊。這下有救了,柳書生趕緊走上前去。

到近處一瞧,只見這牧羊女雖作村婦打扮,但是那粗布衣服怎麼也擋不住她的風情。一隻白嫩的小手從粗糙的袖口中露了出來。那白皙的臉蛋彷彿一顆熟透了的水蜜桃,尤其是那一對兒眼睛,不笑的時候也像笑一樣,彎彎的像是天上的月亮。

可惜的是她一臉的愁容,皺著雙眉,估計有什麼煩心事。這幅我見猶憐的姿態,讓書生不禁想上去幫她抹平這額頭上的皺紋。

柳毅傳:大義凜然,終成神仙美眷

不過畢竟聖賢書沒有白讀,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還是知道的。柳書生走上前去施了一禮,說:“在下姓柳名毅,冒昧打擾,敢問姑娘皺著眉頭,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姑娘聽到有人問話,抬頭一驚,這才看到眼前有位正直有禮的書生。不過轉念一想自己的遭遇,竟然忍不住流下了幾滴眼淚。

這下,柳書生更加不忍了,拿出手帕遞上前去並安慰說:“姑娘別哭,不才雖只是一介文弱書生,但若是姑娘受了什麼惡霸欺辱,我定要為姑娘討回一個公道。”

姑娘看到柳書生這幅果決的樣子,彷彿下定了決心,接著就對柳書生說:“妾身本是洞庭湖龍王的小女兒,父母做主將我嫁給了涇川龍王的小兒子。沒想到所託非人,小龍王婚後只顧著自己尋歡作樂,整日和身邊的婢女們鬼混。我勸他不但不聽,而且更加肆無忌憚,每天要麼是不回家,回了家也不給我好臉色看,一言不合還要作勢打我。我哭著將丈夫的事告訴公公婆婆,結果他們不但不管,還反過來責怪我做的不好。我哭訴多了,他們就把我趕到這裡來了。”

說著說著,龍女的眼淚開始止不住的往下流。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樣子,書生怒喝一聲:“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姑娘別哭,我一定幫你。”

龍女一聽這話,彷彿看到了希望,接著說:“多謝先生仗義,妾身也不多求,這裡有一份家書,只希望先生能幫我把它送到洞庭龍宮父母那裡,父母知道後一定會前來救我的。”

柳書生斬釘截鐵道:“不才平時最好行俠仗義,這等小事就包在我身上!”說完這話,柳書生又一思量說:“只是這洞庭湖水深不可測,我也不知龍宮何在啊?這塵世和深水訊息不通,只怕會辜負了姑娘的重託,你可有什麼辦法,能讓我順利把家書送到你父母那裡嗎?”

柳毅傳:大義凜然,終成神仙美眷

龍女聽到柳書生答應了,眼淚總算止住一些,她一邊道謝,一邊說:“先生如能辦成此事,妾身感激不盡,既然先生答應這事,那我當然要告知辦法。其實這洞庭龍宮和長安沒什麼區別。”

柳書生面聽了露好奇之色,只聽龍女接著說:“在洞庭湖的南邊,有一顆高大的橘樹,這棵橘樹上有一條帶子,先生只需要解開這條帶子,再用手敲擊橘樹三下,就會有人出來接應您的。只需說明來意,他們就會帶您前往龍宮。我誠心誠意的相托,這捎帶家書可就全指望先生了,您可千萬不能說話不算數啊!”柳書生一臉正色道:“姑娘就放心好了!”

於是龍女就取出了寫好的家書,鄭重的向柳書生拜了兩拜,然後小心的把家書交給了柳書生。龍女做完這些,眼淚又開始止不住地往下流。柳書生見此,恨不得長出翅膀,立馬就飛到洞庭湖邊。

柳書生接過家書後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我既然成了給你送信的人,日後你回到洞庭龍宮,可不要把我忘了,故意不見我啊。”龍女一聽趕緊回答道:“怎麼會呢?我肯定不會躲著先生的。”

柳書生盤算了一下,發現給龍女送家書這事沒啥紕漏了,於是就此告別了龍女,繼續向東前行。等他走了幾十步再回頭看向龍女時,卻發現龍女和羊群已經消失不見了。

柳毅傳:大義凜然,終成神仙美眷

當晚柳書生趕到縣城別過了同鄉,就立馬啟程往洞庭湖趕去,這一路快馬加鞭,能不停留,就不停留,就這樣走了一個多月,總算是跑到了洞庭湖邊。果然,在洞庭湖的南邊找到了龍女口中的那棵大橘樹。接著他又按照龍女教給他的辦法行事。

不一會兒,附近的水波間就出現了一位拿著兵器的武士。他看了看柳書生,然後詢問道:“不知貴客有何貴幹啊?”柳書生只是簡單回覆說:“在下姓柳名毅,我從千里之外的長安趕來拜見洞庭龍王,有要事向龍王說明。”這位武士見柳書生一臉的鄭重,也不敢怠慢,於是就一邊在前面開路,一邊拉著他往前走,並囑咐道:“您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就到龍宮了。”

於是柳書生就閉好雙眼,他只覺的突然雙腳一輕,彷彿自己飄在了空中,不一會兒,又感覺踩在了大地上面。等他一睜眼,發現自己果然來到了龍宮。這龍宮就如龍女所述,和長安沒什麼兩樣,不但有各式各樣的亭臺樓閣,而且還種有很多奇花異草和人間罕見的珍貴樹木。

接著,這位武士就請柳書生在靈虛殿入座等待,並對他說:“請您在這裡稍等片刻,洞庭龍王馬上就會過來。”只見這座宮殿裡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奇珍異寶,就連宮殿的牆壁和柱子用的都不是普通材料。可柳書生擔憂龍女的處境,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去在意這些。

隨著時間的流逝,洞庭龍王久久沒有過來,柳書生一邊在宮殿裡來回踱步,一邊忍不住著急的問:“請問洞庭龍王現在何處,我有要事向龍王說明啊。”這位武士說:“我們龍王現在玄珠閣和太陽道士一起談論深奧的學問,不一會兒就會過來的,請您再稍等片刻。”柳書生一聽還得在等,就催促武士說:“不知可否請您向龍王稟報一下,此事真的是十萬火急啊。”

第二回 猛錢塘一怒解困 假借酒恃強逼婚

於是柳書生忍不住就催促武士想讓他先去稟報一下,這話音剛落,宮門就被打開了。這時從外面走進來幾個人,只見為首的那人身穿華麗的紫色禮服,手裡拿著一塊青玉板,走起路來器宇軒昂。引路的武士趕忙對柳書生說:“這就是我們龍王。”接著他又到龍王面前稟告。

洞庭龍王因為剛和太陽道士談論完學問,看起來非常的高興,等他聽完武夫的彙報後,就一邊邀請柳書生入座,一邊詢問說:“你不是人間的人嗎?聽屬下說你有要事向我說明,不知是什麼事啊?”

柳書生趕緊回答:“我是大王的同鄉,前些日子進京趕考,在拜訪好友的途中正好遇到大王您的愛女在路邊放羊,那困苦的樣子真是讓人不忍直視。看她愁容不展,心事重重,我就上前詢問,看看能不能幫上點忙。她委屈的對我哭訴了自己的經歷,不但丈夫對她不好,公公婆婆還責怪埋怨她並把她趕了出來,聽完之後我就想著怎麼能幫她解決難題呢,於是她請求我給您送來家書。答應她後,我就快馬加鞭趕到了龍宮。”

接著,柳書生就趕緊取出了龍女的家書送與洞庭龍王,龍王聽完女兒的訊息大吃一驚,趕忙接過家書,等他看完後更是用袖子掩住自己的臉一邊啜泣一邊說道:“這真是為父的罪過啊,我不但沒能聽從別人的勸諫,在當初回絕這樁婚事。而且就像聾子和瞎子一樣,不瞭解自己親骨肉的近況,沒想到讓她遭受這麼多委屈。您只是一位過路人,卻能把送信這件事作為最要緊的事情來辦,真的是萬分感激您的恩德。”

說完之後,龍王又唉聲嘆氣了許久,周圍的臣屬也都因為龍王愛女的遭遇而悲傷流淚。接著,龍王招來一位侍者,讓他把家書送到宮裡去,讓宮裡的其他人也都知道這個訊息。

柳毅傳:大義凜然,終成神仙美眷

柳書生見龍王已經看完書信,於是就說:“您女兒說,大王知道訊息後一定會救她回來的,現如今還是救人要緊啊。”龍王一聽柳書生的話,也意識到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把自己的女兒從這水深火熱中救出來。

正當龍王思索對策的時候,只聽宮裡上下的人全都慟哭流涕,龍王聽見哭聲之後猛然醒悟,趕緊對左右的臣屬說:“快告訴宮裡的人們,不要哭出聲音來,不然被錢塘聽見了,可就得出大亂子了。”

柳書生一聽龍王的話就有些奇怪,就問龍王:“錢塘是誰啊?”龍王解釋道:“錢塘是我的弟弟,以前他擔任過錢塘水君,如今已經把職位讓給其他龍王了。”柳書生聽完更奇怪了:“他既然是您的兄弟,為什麼不讓他知道這件事呢?”

龍王一臉無奈說:“只因為他太過勇猛,以前堯帝在位的時候中原大地上洪水肆虐了九年,就是因為他一生氣乾的。最近因為和天將有矛盾又惹出了禍事。天帝因為我盡職有方,略有一點恩德,於是就寬恕了他的罪過。但還是把他拘留在我這裡。其實錢塘龍宮裡的臣屬們,一直都盼著他回去呢。”

龍王的話還沒說完,只聽見一聲巨響,接著就彷彿地震了一般,龍宮都開始晃動起來,在大家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時,突然又有一條千尺多長的赤色巨龍瞪著火紅的大眼睛,張著血盆大口出現在眾人面前。他的鱗片和頭上的毛髮就像燃燒的火焰一樣,脖子上還套著一條金色的鎖鏈,這鎖鏈後面還拽著一個連根拔起的粗大玉柱。他一出現在天空中,只見數不清的雷霆伴隨在他的周圍,風雪冰雹一時間混雜著就從天上下了下來,接著他就朝著涇水所在的方向飛去。

柳毅傳:大義凜然,終成神仙美眷

柳書生見到這樣的景象被嚇的直接從椅子上掉了下來,龍王上前親自把他扶起來,然後安撫他說:“不要怕,他並不會傷害到你。”柳書生過了很長時間才稍微鎮定下來,趕忙就向龍王告辭說:“我能活著回去就滿足了,現在家書既然已經送到龍王您的手中,相信您一定有辦法救女兒出來,既然重託已經完成,我打算先行告辭,以免再見到他。”

龍王繼續寬慰柳書生說:“您不用擔心,他去的時候是這樣,回來的時候就不會了。”接著龍王又有些苦笑:“我現在到是不用擔心女兒的安危,只擔心他別一生氣又闖下什麼大禍。唉,還是等他回來再說吧,說不得我還得再去覲見天帝去給他求情。”看柳書生平靜下來,龍王就說:“您是我女兒的恩人,只希望您能暫是留在龍宮一段時間,讓我能夠略表一下謝意。”於是就命人擺下酒席,開始熱情的款待柳書生。

這酒宴剛開始不久,天邊突然有祥雲飄動,隨著祥雲越飄越近,不一會兒,這些祥雲就化作了一支長長的隊伍朝向龍宮走來,這隊伍裡前面的人舉著高高的旌旗,後面的人演奏著非常動聽的音樂,這隊伍後面還緊跟著一位面露喜色的女子,她身穿華麗的衣裙,身上佩戴著許多華麗的玉佩。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等柳書生走進了一看,原來這位女子正是先前託自己捎帶家書的龍女。此時的她比初見之時更迷人了。她也沒多說話,就直接進了龍宮。洞庭龍王笑著對柳書生說:“涇水的被囚之人終於回家了。”然後他也先行告辭回到了龍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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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不久,只聽到龍宮裡不時傳來怒吼和叫苦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兒,洞庭龍王才從龍宮裡出來繼續招待柳書生。這時在龍王身旁還有一個人,他也身穿華麗的紫色禮服,手裡拿著青玉板,只見此人不怒自威,走起路來氣勢昂揚,所經之處,眾人都渾身一凜。洞庭龍王趕緊給柳書生介紹道:“這就是錢塘。”

柳書生心想,這估計就是剛才見到的赤色巨龍了,趕緊起身上前拜了一拜。錢塘也趕緊還禮,然後對柳書生說:“我侄女沒想到如此不幸,竟然被頑童所凌辱,多虧您講究信義,不遠千里趕來送信。不然的話,我侄女只怕有個三長兩短了。承蒙您的恩德,我用言辭沒法表達出內心的感激之情。”柳書生趕忙恭敬的推辭。

接著錢塘又對著洞庭龍王說:“我先是趕往涇水在那裡痛快的打了一仗,在回來的路上我還特意先飛到九天之上,向天帝稟告事情的起因,天帝知道我侄女的冤屈後,就寬宥了我們的過失,所以我到涇陽問罪的事情已經得到天帝的赦免啦,大哥不用擔心。”接著錢塘把頭一轉,又對大家說:“我出發的時候怒火中燒,沒能來得及向大哥告辭,驚擾到了宮裡的大家,還驚嚇到了客人。我感到非常的慚愧。除此以外,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過錯?”

洞庭龍王就問:“你這番大戰一共殺了多少蝦兵蟹將啊?”錢塘說:“六十萬。”龍王接著問:“那你傷了莊稼沒有?”錢塘一猶豫,回答道:“八百里。”龍王又問:“那個無情郎被你怎麼處置了?”錢塘哈哈一笑:“已經被我給吃了。”

洞庭龍王嘆了口氣,無奈的對錢塘說:“那個頑童做出這種事,實在是不可忍受,但是你這麼做也太草率了。多虧了天帝聖明,體諒我兒的冤屈。不然的話,你豈不又犯下大錯?從此以後,不要再這麼魯莽行事了。”錢塘趕緊稱是。

當天晚上,洞庭龍王就請柳書生在凝光殿暫時睡下,第二天,洞庭龍王又在凝碧宮裡大拜酒宴,慶祝龍女平安的歸來,席間不但演奏著宏大的音樂,就連龍王的各位親戚朋友都來了,酒宴上各種美酒和珍貴甘美的佳餚應有盡有。

柳毅傳:大義凜然,終成神仙美眷

只見右邊有一個萬人方陣,這方陣裡有拿著樂器的,有拿著旌旗的,有拿著兵器的,這一萬人跟隨音樂翩翩起舞。有一個人上前來報告說:“這是錢塘龍王特意安排的《破陣》樂。”旌旗和武器隨著音樂而舞動,一股豪傑之氣油然而生,坐著的客人們只覺得這些揮舞的旌旗剛猛異常,聽了音樂之後更是渾身戰慄,就連身上的毛髮都豎了起來。

接著左邊又開始演奏美妙柔和的音樂,有一千名宮女身穿著好的綢緞,佩戴各種珠寶跳起柔美的舞蹈,有一個女子上前來報告說:“這是公主安排的《還宮》樂。”這音樂清新溫柔,婉轉動聽,就像是一位柔情似水的女子在耳邊訴說著自己的心思。在座的客人們聽了,都不知不覺的為龍女先前不幸的遭遇而留下眼淚。

等到兩邊的舞蹈都結束之後,洞庭龍王十分高興,賞賜綢緞給這些跳舞的人們。然後,大家依次做好,洞庭龍王宣佈酒宴正式開始。

等到大家喝的非常暢快的時候,洞庭龍王和錢塘一起端著酒杯來到了柳書生面前來給他敬酒,感謝柳書生的恩情。柳書生見此受寵若驚,趕緊恭敬的接過了杯子,喝完之後,又趕忙回敬兩位。柳書生一想既然龍女平安無恙的回到了龍宮,那自己也該事成身退回家繼續苦讀才是。於是就向兩位龍王辭行。

洞庭龍王一聽柳書生打算回家,趕緊拿出一件碧玉的寶箱,光這箱子估計就價值連城。只見這裡面成放著開水犀這樣的寶物,錢塘也趕緊拿出一件盛著照夜璣的紅珀盤,兩人一起捧著送給柳書生,柳書生推辭不過,只得收下這兩件寶物。

接著宮裡的人全都向柳書生送來各種珠寶絲綢等禮物,不一會兒,柳書生前後左右都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禮物,他望著四周的人不斷的推脫致謝。宴席結束後,洞庭龍王又請柳書生在凝光殿再住一晚。

柳毅傳:大義凜然,終成神仙美眷

第二天,錢塘又在清光閣宴請柳書生,席上錢塘趁著酒勁對柳書生說:“有一句話叫做猛石可裂不可卷,義士可殺不可羞,不知道您聽說過嗎?我有幾句心裡話,想要對您說一說,如果可以,那咱們都能在雲霄之上;如果不可以,那咱倆就都化作糞土。您認為如何呢?”柳書生一聽就覺得有些奇怪,這錢塘今天怎麼變化這麼大,有什麼話還得這樣說,於是連忙道:“大王請講。”

錢塘於是就說:“洞庭龍王的女兒,你也見了,她性情淑雅、相貌美麗,大家都說誰娶了她是誰家的福氣。只可惜她不幸被壞蛋所凌辱,現在那壞蛋已經被我消滅了,她希望能報答您對她的恩情,想要將自己的餘生託付給您,和您結為一家。這樣一來,受到您恩惠的人知道了應該歸往的地方,對您懷著愛意的人能夠表達她的愛意。這是多好的事情,這樣有始有終,不正是君子的行為嗎?”

柳書生聽完錢塘這話之後肅然站立起來,忽然笑道:“在下實在不知道大王您竟然會如此行事。我剛開始聽說大王跨九州,懷五嶽,只因為一怒。又看到您掙斷鎖鏈,拉倒玉柱,就為了趕往涇水救援急難,說到剛烈耿直我想沒有能趕得上大王您的。犯了刑法不避諱懲罰,行俠仗義不會貪生,這是大丈夫才有的志氣。可您為什麼在這麼優美的音樂下,在這麼和諧的氣氛下,忘卻了君子之道,想著以威嚴強加於人呢?

如果我在洪水之中遇到大王,您鼓起鱗片和長鬚,身披雲彩和風雨,逼迫我身死,那我無非把您看做禽獸就可以了,還有什麼可怨恨的?而如今大王身穿著高貴的禮服,頭頂上帶著上好的帽子,坐在這裡談論禮義,身負仁義五常和各種美好的品德,即便是人間的賢才俊傑,也比不上您,況且您還是江河裡面的靈類呢?

大王想要以龐大的身軀,剛猛的性情,憑藉著酒勁,強迫別人聽從您的要求,這難道算是正直的嗎?況且以我的渺小,雖然不足以藏在您的一片麟甲裡面,但是我敢於以不畏強暴的決心,戰勝您不道德的霸氣,只希望大王您能三思。”

第三回 龍家女志身相許 有情人終成眷屬

錢塘一聽柳書生的話,覺得是真有道理,於是就有些尷尬的說:“我從小生長在宮中,沒學過什麼學問,剛才說話狂妄自大,唐突了高明,退回來仔細想想,發現我確實做到不對,希望您不會因為這一點小小的不愉快而疏遠了我們啊。”柳書生一聽這話,也覺得錢塘是個爽快人,就原諒了錢塘。當天晚上洞庭龍王又舉行宴會,柳書生和錢塘還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心朋友。

柳書生見到龍女平安無恙的回到龍宮,心裡也跟著開心。這一遭不但完成重託,還和錢塘龍王成了知心好友,是時候該回家了。於是第二天,柳書生就再次向洞庭龍王辭行。

洞庭龍王的夫人一聽柳書生又提出辭行的請求,趕緊又在潛景殿擺下酒宴招待柳書生。這一次酒宴上男女僕從都沒有在場。酒宴開始不久,洞庭龍王的夫人就忍不住流下眼淚,對柳毅先生說:“我的親生骨肉受到您的恩惠,還沒能好好的報答您的恩情,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和您分別的時候。”

說完就讓龍女在席上向柳書生下拜致謝。龍女飽含深情看著柳書生,然後深深施了一禮。洞庭龍王的夫人接著又說:“這一次分別了,難道後面還有再次相遇的日子嗎?”柳書生雖然當時沒有應允錢塘的提親之情,可這回他一見龍女對他依依不捨的表情時,又有些悔恨自己當初的回答。現在總不能舊事重提吧,唉,啥也別說了。等酒宴結束後,柳書生就告別了兩位龍王和其他人。大家都因和柳書生要分別而感到悲傷。

柳毅傳:大義凜然,終成神仙美眷

來時遇到的那位武士領著柳書生回到了岸邊。只見有十幾個人擔著禮物跟在他身後,到家之後,柳書生就來到廣陵的珠寶店出售了一點他帶回來的各種珠寶,還沒賣出多少,他得到的錢財就已經超過了當地有名的那些大富豪。

父母見柳書生年紀不小了,於是就催促他早日成親,他先是娶了一位張氏女子為妻,結果這位妻子早早過世了,接著他又娶了一位韓氏女子為妻。幾個月後,沒想到韓氏也去世了。這真的是世事無常啊。於是柳書生一家就搬到了金陵。可是這續絃的事情卻一直沒提,家裡的親戚見此都十分著急,時不時就給柳書生物色人選。可柳書生都沒有同意。

這一天,有一位媒人主動上門找到柳書生,寒暄過後,就說明了來意,原來是給柳書生說媒的,她介紹說:“有一位盧氏女子,她家是范陽人。父親名叫盧浩,曾經當過縣令,非常的廉潔,晚年喜歡道教,獨自在各地雲遊,如今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母親姓鄭。前年這位盧氏女子嫁到了清河的張家,沒想到她那位姓張的丈夫早早就過世了。她母親憐惜她年齡還小,愛惜她賢惠漂亮就想再給女兒選擇一位好郎君,那女子啊,和柳先生十分般配。不知道柳先生意下如何啊?”柳書生這一回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就同意了,然後根據占卜選擇了良辰吉日就舉行了盛大的婚禮,單說這婚禮上裝飾用的物品就非常的豐盛,金陵當地的人們,沒有不知曉的。

柳毅傳:大義凜然,終成神仙美眷

這成婚一個多月後,有一天晚上柳書生進入內屋,他看到自己的妻子正好坐在那裡,這一看不得了,越看妻子的樣子柳書生越覺得像龍女。於是就和妻子聊起了以前的事,這聊著聊著,話題就聊到了自己和龍女之間的事情。妻子聽完之後沒太當回事,並對他說:“人世間哪會有這樣的事情呢?夫君不會是把哪本書上看來的奇聞異事說給我聽吧。”柳書生見此也沒說什麼。

又過了一年左右,妻子為他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孩。柳書生這回後繼有人了,他高興的幾天都合不攏嘴,於是就更加珍視妻子了,天天陪在妻子身邊。後來等到孩子滿月後不久,有一天妻子突然讓柳書生到內屋來,等柳書生進到內屋一看,只見妻子非常用心的梳妝打扮了一番,又是擦粉,又是畫眉,接著又換上華麗的衣服。妻子見柳書生進來了,就笑盈盈的對他說:“夫君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嗎?”柳書生有些驚訝,思量了許久說:“我娶賢妻過門之前,好像沒和你見過面啊?”

妻子溫柔的看了柳書生一眼,接著說:“我就是洞庭龍王的女兒啊,涇川的冤屈,多虧夫君才得以昭雪。我蒙受你的恩情,決心一定報答夫君。可惜我的叔父錢塘向你提親時你不應允,後來夫君沒過多久就離開了龍宮,從此之後天各一方,你再也沒有來龍宮做客。我的父母本打算把我嫁給濯錦龍王的小兒子,但是我的決心難以改變。被你拒絕之後,我們分別兩地,相見之日也遙遙無期。而當初的冤情雖然可以向父母訴說,但是卻沒法向你報恩,我就想著跑來向你表白。正趕上你幾次娶親,先娶張氏,又娶了韓氏。沒想到這兩位卻相繼早早的離開了人世,然後你就搬家到了這裡。我的父母見此就成全了我報答你的心願,併為我能報答夫君的恩情而感到高興,現在我又為夫君生下愛子,如果我們能白頭偕老,那真的是死而無憾了。”

說完這些,龍女又想起了自己所憂愁的事,於是又開始哽咽了起來,接著說:“剛開始成親的時候我沒說實情,是因為知道夫君不會貪圖美色;這時候說出來,是因為知道夫君喜愛自己的骨肉。妾身匪薄,不敢奢求夫君永遠對我好。所以就想借著你的愛子,來託付我的一生。不知道夫君意下如何?我心裡面忐忑不安,無法平復這些擔心。夫君當時答應送信的時候,笑著對我說:‘日後回到洞庭龍宮,可千萬不要對我避而不見啊。’也不知道那個時候夫君說這句話,難道是有意於今天的事情嗎?可是後來我的叔父向你提親,你卻義正言辭拒絕了。夫君是確實不願意呢?還只是因為叔父一時的言語不當而生氣呢?夫君你倒是說話啊。”龍女一邊說,一邊流著眼淚搖晃柳書生的手臂。

柳書生趕忙一邊好好的摟住妻子安撫她的情緒,一邊寬慰她說:“這真的好像命中註定一樣。剛開始在涇水邊上見到你時,聽聞你的冤屈,我當時就想著幫你平反昭雪,沒想其他的事。當時對你說‘一定不要對我避而不見’只是偶然說出來的,根本都沒來記得思量。等到錢塘龍王逼迫我的時候,只是因為沒有那樣做的道理,於是我才拒絕了。當初我就是以正義的行為作為一生的堅守,哪有殺害了洞庭龍王的女婿又逼龍王把女兒許配給我的道理呢?這是我拒絕錢塘龍王的第一個原因。我平素喜好堅強正直的行為,面對逼迫難道委屈了自己還能心安理得嗎?這是我拒絕錢塘龍王的第二個原因。當時在酒席上互相敬酒,我只是直率對的說出了心裡話,只圖痛快,沒想著其他的事。然而在將要分別的時候,見到你那依依不捨的樣子,我心裡就特別難過後悔。但終究不適合再重提此事。唉,今天你是盧氏。又住在人間,哪能再委屈你呢?從今以後,咱們永遠相親相愛,彼此心裡都不需要再有絲毫的顧慮了。”說完,柳書生摟住龍女的雙手就更緊了。

柳毅傳:大義凜然,終成神仙美眷

龍女聽了柳書生誠心誠意的話後終於放下心來,於是貼在柳書生的肩膀上柔弱的哭泣了很久也沒停止。過了一會兒,龍女終於停止悲傷,她抬起頭對柳書生說:“不要因為我不是人類,就認為我不重感情。我本來就知道要報答夫君的恩情。龍的壽命是一萬歲,現在你和我一樣,水路兩地沒有不能去的地方,夫君不要覺得這很荒唐。”柳書生感嘆說:“我雖然不知道皇帝的客人會受到什麼樣的招待,但我卻能吃到了神仙的酒宴!”於是夫婦二人共同來到洞庭龍宮探親。

後來夫婦兩人居住在南海,這一年年過去,柳氏夫婦的容貌卻不曾衰老,南海的人們沒有不驚訝的。等到了開元年間,唐玄宗開始喜歡上研究神仙之事,到處求索道術,柳書生於是就和全家人一起回到洞庭龍宮居住。十幾年之間,沒有人知道他的蹤跡。

柳毅傳:大義凜然,終成神仙美眷

這一轉眼,就到了開元末年,柳書生的表弟薛嘏先生貶官到東南,行程正好經過洞庭湖,等薛嘏先生坐船在洞庭湖裡航行一段時間後,突然有人見到有一座青山從水中升起。船上的人都說:“這恐怕是湖裡的水怪吧。”不一會兒,青山和船就很接近了,只見有一條彩色的船從山中行駛過來,等到兩條船靠近了之後,這綵船上就有人對薛嘏先生說:“柳公正等著你呢!”薛嘏先生才突然記起來自己這位表兄的各種奇妙傳聞,趕緊來到青山下,抓著衣襟就急急忙忙上了山。只見山上面有一座宮殿,宮殿裡面還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古玩珍寶,比人間的宮殿還要華麗好多倍。而自己的表兄就站在這座宮殿裡面。

接著柳書生就擺下酒席招待自己的表弟,薛嘏先生和表兄一交談,發現他的談論變得更加玄奧,連容貌都變得更加年少了。柳書生拉著薛嘏先生的手說:“咱倆才分別不長的時間,沒想到你的毛髮已經變黃了。”薛嘏先生笑著對錶兄說:“兄長已經成為了神仙,而我是枯骨,這是命啊。”柳書生於是就拿出了五十個藥丸送給表弟,然後囑咐道:“這個藥丸吃一個可以增壽一歲。歲數滿了你再過來,不要久居人世,免得讓自己受苦。”宴席結束後,薛嘏先生就告辭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柳書生的蹤跡了。大概四十多年以後,薛嘏先生也不見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