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疑案:年輕人不講武德打人惹禍,因此招來連環案

01

北宋神宗年間,河南某地有一小生,名叫黎邕,二十六七歲,黎邕娶妻丁氏。祖上積德,做茶葉生意,賺得不少家資,到他這一代,生意漸落,但依然衣食無憂。

某日,黎邕應邀,與朋友在一處酒館飲酒,酒罷沿途回家時,見自家附近有不少人圍觀。黎邕性格頗為怪異,往往有此熱鬧,必上前看個究竟,時而打抱不平。

走近一看,才知乃是一江湖術士,與人測字算卦。眾人見其測字頗為靈驗,故而圍觀不捨離去。

黎邕門前有生意,見眾人圍而不去,恐有影響,便想上前將其驅走。

黎邕推開眾人,躋身向前對先生說:“江湖術騙,賣弄玄虛,我見你未有真本事。”

先生觀其身段,見是一富家少爺,開口道:“若不得其實,足下可賜一字,我當與你算上一算。”

正巧遂了黎邕心意,於是便將手往案上一按,說:“你且測測這手,看我運勢如何。”

先生大笑:“我觀汝運勢不佳,想必你祖上三代橫發,在你這裡,卻不得延續,手下有鉤,而不能順下,既你命運不善,恐有轉折。”

黎邕正好藉此機會發怒,稍一用力,將桌案掀翻在地,手指先生大罵道:“你這術騙,不識好歹,還敢戲弄與我,看我不將你教訓。”眾人見狀紛紛躲避,黎邕上前便是一拳,將先生打倒。

這先生身薄,年紀約五十出頭,哪裡耐得了這年輕人一拳,登時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圍觀者見此情況,大喊:“不好,莫不是將人打死了!”

黎邕也不曾想到此人如此體弱,嚇得呆立一處手足無措。少時,黎邕家人出來,趕忙上前檢視,並施以急救。半晌過去,這先生才緩緩站起。此時,黎邕酒醒,滿面通紅,上前致歉。

眾人見先生無恙,遂各自散去,獨留黎邕一家擁著老先生往家中稍坐。

卻說,這老先生名喚孟翁,河南開封府人士,輾轉各地與人測字算命。近日因染有哮喘之疾,身體稍有不適,故而出此怪狀。

丁氏長夫五歲,為人心善。孟翁被黎邕夫婦請到家中厚待,丁氏如孝順父母般親自照料。孟翁本欲就此離去,奈何夫婦強留,便在其家中停留數日,直至身體康愈。

期間,孟翁與黎邕二人時常閒談,全無惡人之勢,孟翁才知其並非大奸之人。不想,數日下來,二人竟成為莫逆之交。待到孟翁臨行時,黎邕不免將家中上好茶葉贈其品嚐,二人就此別過。

古代疑案:年輕人不講武德打人惹禍,因此招來連環案

02

孟翁離去不久,天色已晚,忽見一船伕來到黎家叩門。管家朱彪起身開門,見來人乃是本地駛船的李武,遂問道:“這不是船家李武?何事如此慌張?”

李武也不顧禮儀,徑直往內而走,口中喃喃:“大事不好,快叫黎相公出來。”

管家見狀,也不敢含糊,急忙跑去後院喊了主人出來。未等黎邕走近,就聽來人稱:“黎相公,禍事來矣!”

黎邕一聽,頓時百感交集,執其手問:“你且慢慢說,到底何事?”

李武將手中包袱遞上,就著燈光看去,其中乃是黎家賣出的上好茶葉。黎邕見此,又問:“這是我家茶葉,怎得?莫非有人飲此茶後出了事?”

李武頓足後說:“非也,前日來此算命的先生,你可記得?就在傍晚時分,他要我渡其過河。不想,船行至途中,那先生病發將死,將死之前將這茶葉贈予了我,請我將其屍身運回老家,並告知乃是黎相公將其打死,可報官處置。我與相公雖未有往來,但同為鄉鄰,事關黎相公性命官司,故此來問你如何處理?”

黎邕聞言,臉色煞白,手中茶葉盡數跌落。李武又說:“我已將那先生屍身載回,就於河邊船上,黎相公不妨隨我前往檢視。”說罷,便要拽著黎邕外出。

聽聞前院有動靜,丁氏也於後院穿置妥當走上前來。見二人拉拽,丁氏問:“深夜天黑,出了何事,怎得如此慌張模樣?”

李武又將前事講述一遍。丁氏也是先一震驚,而後說:“那孟翁乃是患了疾病,怎能誣我丈夫害其性命?如今他已身死,我家也深感痛心,不如著些銀兩與其家人,稟明情況,或許可行。”

李武又說:“夫人心善,但此舉不可行也。當日黎相公當眾將其打倒,許久不能醒來,這便已將事實敲定。若其家人前來狀告,我等百口莫辯。”

丁氏聞後點頭稱是。黎邕安慰其說:“你且不必擔心,我前往檢視屍身,而後自有辦法。”說完,黎邕與李武匆忙離家,奔河邊碼頭而來。

丁氏恐他二人有意外,便又差了管家緊隨其後,此時夜深,街上僻靜,碼頭處更是空無一人,只有李武單船停在水上。

待走到岸邊,三人站於一處,李武手指船說:“相公且看,那船板席子下,便是屍身,我們該當若何?”

碼頭無燈,只能藉著月色觀望,黎邕隱約能看到那一卷席子。定了定心神說道:“李武兄,此行路上我便已有了主意,只望你能幫小弟。”

李武問:“不知相公有何主意?”

而黎邕似胸有成竹地說道:“此時夜深無人,且暫無人知,你將船劃至河道深處,將大石束其屍身,拋於水中,此必無人能知。”

見李武低頭不語,只沉思。黎邕又說:“我知你有難處,兄若能幫小弟辦得此事,小弟定當重謝。若不為,可請我管家朱彪與你一同處置。”

思慮一番後,李武應允道:“非我一人不可,只是此事關係重大,我三人日後切不可與他人說起,否則後患無窮。”

商定後,黎邕與管家目送李武駕船往河道深處駛去,直到不見了船影,主僕二人方回。

這一夜,黎邕夫婦輾轉於床,二人均不得寐。

次日天色將明,李武來見,只說事情已處理妥當,黎邕叫人取了三十兩銀子於他,再三叮囑後,就此作畢。

古代疑案:年輕人不講武德打人惹禍,因此招來連環案

03

光陰荏苒,眨眼半載過去。又值清明時節,可這年的清明全無以往順暢,讖了孟翁此前之言,黎邕果真命運不佳。因為當下其八歲小女染病,且接連服藥皆無起色。

這一日,不知從何處得知,城北二十里處有一郎中,專治難症。於是,已是傍晚時分,黎邕依舊差管家朱彪親自前往,請郎中上門醫治。臨行之際,不惜取二十兩銀子與之攜帶。

黎邕夫婦滿懷期待,守著病重小女極為焦急。可一夜過去,仍不見郎中前來,直至次日午時,小女一命歸西。夫婦二人抱首痛哭,舉家上下無不悲傷。

整一日之後,朱彪方才回到府中,並稱郎中遠行,不曾請來。此時小女已亡,黎邕無心責罵管家,也只怨命運多舛,好生將小女安葬。

數日之後,黎邕從他處得知,那日朱彪並不曾前往城北,而是行至半路遇一熟客,二人相邀飲酒去了。這一訊息直把黎邕逼得口吐芬芳,遂親自去了城北詢問。得知管家並未來此之後,更是怒火難抑。

回到家中,黎邕叫來管家朱彪質問其當日行徑,不想朱彪依然狡辯,堅稱去了郎中家裡。與黎邕來講,小女不得急救,全賴管家拖沓。於是喝斥朱彪道:“我方才親自前往郎中家,問其當日之事,知你不曾前去請人,你卻在此抵賴,我今日定要將你杖斃不可。”說罷,抄起家中扁擔就打,直打得朱彪滿面流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丁氏聞聲趕來,見此情況趕忙上前阻擋,這才使得朱彪撿回性命。

又過得數日,黎邕夫婦在家中閒坐,忽見庭外紛亂。二人出外探看,見是一眾衙役,不由問詢,徑直走到黎邕面前,將鐵索給其套上,牽了就走。黎邕驚慌,丁氏問來人:“差爺且慢,我家相公所犯何事?”

但衙役們並不做回覆,只說:“老爺之命,我等不得而知,若有理,且往公堂去說!”言罷,拖拽著黎邕來到縣衙受審。

黎邕跪於堂下,環顧左右,見管家朱彪站立一側,心中方知大事不好。果見縣令劈頭便問:“堂下可是黎邕?有人告害人性命,並掩藏屍體,此事可真?”

俗話講:怕什麼來什麼,定是朱彪將前塵往事抖了出來。但黎邕且拒不認罪,並辯解說:“此定是朱彪所言。不久前,小女病重,我差其前往尋醫,但這狼子至人命於不顧,誤了急救良辰,致我愛女病亡,我痛心將其責打一頓,不想這狼子竟來誣告。”

縣令聽聞黎邕所言,覺其有理,便又怒斥朱彪道:“大膽的奴才!你若非誣告主人,需將證據供於堂下,否則本官定當不饒!”

豈料,朱彪竟於大堂上,將半年前之事盡數講了出來。衙門口圍觀者甚多,此言被民眾聽得一清二楚,黎邕滿面難堪,一言不發。

縣令略作沉思,一面差水手前往河中探屍,一面命人將船家李武拘來詢問。

少時,船家李武被帶於公堂問話,縣令問其曰:“船家李武,本官問你,半年前黎邕害人藏屍之事,你可知曉?”

李武見左右主僕二人之狀,頓時明瞭其中原委,便口稱不知。朱彪耳聽得此話,氣得捶胸,直言就是李武掩藏了屍體。

縣令拍下驚堂木喝令:“休得無禮,待水手從河中將屍體撈出,看你等還有何話說。”

可河道寬深,怎一日兩日能探得,直至傍晚時分,水手回衙稟報:“大人,因人少難探,不得屍體。”

縣令也知其中難處,便先命人將黎邕及李武分開收監,繼續加派人手打撈。朱彪暫回,等候傳訊。

朱彪自認為屍體打撈只是時間問題,而今只需等待即可。但一連幾天過去,依舊未能撈得屍體,這讓朱彪心中開始愁悶。他深知,若黎邕與船家抵死不認,那遭殃的便是自己。

這天午時,他與一朋友飲酒。酒席間,朋友見他愁眉不展,問其何故,他便將此前狀告主人黎邕之事講了一遍。不料,這朋友聽後哈哈大笑,稱其不懂變通。朱彪問他:“汝何必取笑在下,莫非你有良策不成?”

只見那人湊近,在其耳邊喃喃授語,而後二人相視一笑,痛飲起來。

次日一早,果見衙役將一具屍骨打撈了上來,朱彪也被傳喚上了大堂。左右衙役受命,把獄中黎邕、李武帶了上堂,縣令問此二人:“你二人回頭望去,可見那具屍骨?雖只剩白骨,但卻乃從河道中撈得,仵作驗明也確為一老者。你們還有何話說?”

李武機靈,先說:“老爺明察,小人乃受了黎邕銀兩,替他掩屍,此時與我並無牽連。”

事已至此,黎邕還欲辯解,縣令大喝一聲:“事實已明,確乃你害人性命,如今還不認罪,定然是不知大刑厲害!來呀,打他六十板!”

左右衙役不由黎邕掙扎,強行將其按倒便打,最終因吃打不過,只得招認。黎邕被斷為失手害人,欲掩屍欺瞞,當秋後問斬。船伕李武,杖一百,徒一年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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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黎邕入獄,遭遇變故,家中生意日益漸衰,丁氏也無暇照料,每日為此事犯愁,茶飯不思。

一晃數月過去,眼看問斬時日將近,丁氏無能無力,只得使錢打點衙差,儘量讓黎邕在獄中能過得安穩。

一日黃昏,丁氏正於家中呆坐,聞得戶外有人叫門。丫鬟上前開門,見來者正是孟翁,頓時高聲呼喊:“主母!孟翁來矣!”

丁氏內心一驚,孟翁已死,此必鬼魂,怎如此歡快。等丁氏出前廳來見時方知,並非鬼魂,乃是孟翁本就尚在,遂大哭不止。

孟翁見丁氏如此悲傷,又不見黎相公前來,已知事有變化,急忙問之何謂。丁氏請孟翁坐定,緩緩將此中往返講了出來。

孟翁撫其曰:“我本知道黎相公有此一劫,此乃命中註定,但為時不晚,故此前來解難,明日老朽上得衙門為黎相公開脫便了。”說罷,丁氏當即便要下跪,孟翁攔下。

翌日早晨,待衙門大開,孟翁立於門外擊鼓。鼓聲陣陣,引來無數圍觀百姓,有識得孟翁者,紛紛議論。

縣令坐定大堂,孟翁上堂叩首稱:“小民孟翁,特來為黎邕洗冤。”

聞得孟翁之名,縣令倍感吃驚,心裡已知一二。乃令人火速將朱彪拘來大堂,而後將獄中黎邕、李武取出聽審。

不時,三人皆被帶了上堂。黎邕見孟翁尚好,不禁大哭,而朱彪與李武則心愧不敢抬頭。只聽縣令一聲吩咐:“孟翁有何話講,如實講來。”

如此為翻案,須將往日檔案調出重新審理,聲勢必然重大,衙門口圍堵者不計其數,皆來觀看。

原來,孟翁當日辭別後,便搭乘了李武的客船。船至途中顛簸,孟翁不慎將茶葉打翻,被李武看見,遂花錢將其茶葉買下。待將孟翁送至對岸後,心生歹意,取茶葉來向黎邕訛詐。

真相面前,李武也不再隱瞞,只好也將實情講了出來。

李武趁夜,取一截木頭置與船頭,用席捲束,慌稱此乃孟翁屍體。他料定黎邕不敢上船細查,遂推脫不與朱彪同往處置屍體,以此瞞混,製造假象。

既事已明,屍骨又從何而來?縣令怒斥朱彪:“X奴才!他二人言辭你可有聽到?還不快將屍骨一事講明?”

朱彪也見兜不住了,伏地狂哭,口稱該死,把屍骨一事講了出來。

那日與朋友飲酒正酣,朋友問其心煩之事,他便說了自己的顧慮,恐水手們尋屍骨不到。如此下來,自己不但狀告不成,反而落得誣告之罪。因此,朋友便給其出了主意,叫其趁夜前去亂葬崗找一處荒墳,將其中白骨挖出,再投於河中。

至此,案情終於水落石出,黎邕自然無罪開釋。而李武則在原定罪責上,加以發配邊境。朱彪罪惡難消,杖八十,當即發配充軍。

縣令自責斷案有誤,將新卷宗整理上交之餘,另附一封請罰俸半年摺子,以填國庫。

黎邕遭此橫禍,家破人亡,讖了先生的算命結果,也可憐亡了小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