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故事:移魂大法

北宋年間,有一個農民叫做顏五,家住在東京汴梁城的郊外,世代以種地為生。

顏五娶妻金氏,聰明賢惠,父親曾經是個讀書人,因此她在農村婦女中算的上是知書達理一類的婦人。

聊齋故事:移魂大法

二人結婚五六年了,感情非常好,只是一直沒有孩子,因為金氏體弱多病,一年半載便要鬧一場大病,請了很多郎中花了不少錢,也沒有去根兒。

尤其今年,金氏一病不起,郎中來後紛紛搖頭嘆氣表示無能為力,讓預備後事,以防措手不及。

顏五有點接受不了,好好的人,怎麼就要死了呢?以前也是經常鬧毛病,卻沒見說得這麼嚴重啊!

雖然心裡非常想不開,情感上難以接受,但該預備的還是得提前預備下來。

這天晚上,金氏精神頭很足,不僅坐起來自己吃了飯,而且吃了不少,吃飽飯還跟顏五聊了很長時間的天。顏五很高興,覺得金氏要好了。

剛入夜,天上突然下起瓢潑大雨,風又急雨又大,一陣緊似一陣,好像天被捅漏了似的。

到了半夜,金氏說起了胡話,身體冷一陣熱一陣。顏五焦急起來,時間這麼晚了風雨又這麼大,沒法再請郎中,再說村裡的郎中已經被折騰得不願意來了,這可怎麼辦呢?

顏五急得團團轉,突然想起了後山的小廟很是靈驗,不如去拜一拜?求一求神仙的保佑。

沒別的辦法,只能如此了。顏五披上蓑衣,換上草鞋,看了看金氏,便冒雨出門去了。

風大雨急,眼睛都睜不開,上山的路更加泥濘崎嶇難行。顏五沒有氣餒,深一腳淺一腳地向上爬,他將這種困難想象成老天爺對他是否誠心的考驗。

終於到了。

本就不大的小廟在風雨中搖搖欲墜,四處漏著雨。小廟在這裡很久了,但顏五至今搞不清供奉的是誰。

不管是哪些神仙還是佛祖,只管拜把。顏五想,只要靈驗,只要治病,什麼神仙他顏五都會給他重塑金身翻修小廟。

顏五正磕著頭,嘴裡唸唸有詞,突然一個炸雷,小廟轟隆一聲,塌了一角,神仙露在了大雨裡。

落下的磚石散了一地,桌椅貢品全部打翻在地。顏五不知道這現象是吉是兇,一個勁兒磕頭不止。

磕著頭,突然覺得額頭碰到了什麼東西。顏五伸手去摸,是一個小盒子,大概有三寸見方,小巧精緻。無燈無燭,顏五決定回家再看,順手將其揣到懷裡。

又拜了一會兒,能說的話都說了三四遍了,顏五這才往回趕。

到家時天已經快亮了,金氏睡得正沉。顏五毫無睡意,坐在門前聽雨,想起了廟裡的小盒子,便拿出來觀看。

那盒子深灰色,不知道什麼材質做成的,非金非玉非木,造型古樸,花紋典雅,但看不出來雕刻的是什麼。

顏五小心翼翼地將其開啟,裡面是一個小小的卷軸。顏五拿起卷軸,盒底有一個小格,裝了一枚烏黑的彈丸。

顏五心中一動,難道神仙被他感動,賜下藥來了?他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告誡自己,藥不能亂吃,研究明白再說。

還好顏五小時候讀過幾天書,認識幾個字,便展開卷軸想看看裡面寫的是什麼。

卷軸上字少畫多,字寫了兩個法術,第一叫聚魂法,第二叫移魂法。簡言之,聚魂法是將人的魂魄召集過來,然後用移魂法移入身體。

聊齋故事:移魂大法

顏五很吃驚,世間竟有如此神術嗎?

後面小格里放的叫做原精丹,放在哪裡都可以讓時間停止,保住原精的意思。

最驚奇的來了,卷軸後面畫了一百個鬼的形象,各式各樣有男有女,有的凶神惡煞,有的美豔無方,這也有個名堂,叫做御魂院,是暫時存放魂魄的所在。

這個寶貝厲害了,從聚魂到存放魂魄,再到儲存身體,最後移魂入身,全過程都包含其中了。

更關鍵的是整個卷軸上的文字淺顯易懂,顏五讀起來毫不費力,看了幾遍就都記住了,只是還沒有實踐的機會。

顏五一驚,搖了搖頭想,這種事還是不實踐的好。

越這麼想越是事與願違,顏五剛收好卷軸剛要去睡一會兒,就聽見轟隆隆一陣的巨響,地動山搖了一番,巨大的流水聲如萬馬奔騰而過。

顏五知道,一定是山洪暴發了,這屋子建在高處,暫時不會受到衝擊,但是也不能久待了。他趕忙回到臥房,金氏還在睡著,伸手去碰,觸手竟然一片冰涼,金氏已經去世了。

這對顏五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腦袋轟的一聲,只感覺天旋地轉,剛才還好好的,怎麼說沒氣就沒氣了呢?

顏五調整好心神,想起了卷軸,慌忙取出原精丹塞入金氏嘴裡,然後背起她就走。

大雨還在下,顏五略微一考慮,決定先奔剛才的小廟而去吧,但願廟沒塌,還能遮風擋雨。

顏五揹著金氏深一腳淺一腳的來到小廟,小廟在一處山脊之上,正好躲過山洪。

顏五放好金氏,現在他的腦中沒時間想別的,趁著金氏剛死不久,救人要緊。他馬上拿出卷軸,使出了聚魂法。

咒語剛一念完,周圍立刻變得灰濛濛一片,沒有了小廟,沒有了大雨,眼前彷彿是一條小路,一行人低著頭在路上走著,沒人管但是走得很整齊。

顏五衝上去找金氏,裡面很多同村的熟人,但並沒有金氏。這時又響起了轟隆聲,好像小廟要塌了,顏五更著急,挨個扳過來看,還是沒有。

又是喀喇一聲,顏五知道不能再耽擱了,要不小廟坍塌將自己埋在裡面就徹底完了。他忙抖開卷軸,對著這些人念出咒語,一道白光閃過,眾人消失不見。再看手裡的卷軸,御魂院上的百鬼畫像變成了彩色的,這說明魂魄已經全部附身到畫上了。

收了聚魂法,雨聲雷聲再度傳來,顏五背起金氏,觀察小廟,隨時準備跳出廟去。

直到第二天傍晚,大雨才停,又過了三天,水退了下去。小廟幾度遇險終究沒有坍塌,顏五和金氏毫髮無損。

可週圍的人死傷無數,好幾個村子整個被泥石流埋住,沒有一人生還。

金氏雖然死了好幾天了,但因為含了原精丹的緣故,面目依然栩栩如生。顏五弄了一臺推車,將金氏放在上面,跟著逃荒的隊伍向京城方向前進。

這一天逃荒隊伍裡出了一件事。

隊伍裡有一個大財主惹了一點風寒,人卻已經奄奄一息了,他的家人正在懸賞能夠治病的人,只要只好財主的病,賞銀一百兩。

要是平時有這好事大家肯定都會試試,可是如今自己都顧不過自己,哪有心思管別人?財主家人將賞銀加到五百兩了,連一個搭茬的都沒有。

顏五悄悄用了聚魂法,發現那財主已經死了,魂魄已經上路了,只不過身體還有一點點氣息。顏五心中一動,他正愁分辨不出百鬼圖中哪個才是金氏,不如一個一個將其釋放出來,終究能夠找到她。

聊齋故事:移魂大法

但需要多加小心,一定要將金氏的魂魄放回到原來的身體裡面才行,假如放在一個財主老頭身上,顏五想想都汗毛直豎。

晚上,寂靜的時候,顏五去找了財主的兒子,說他有辦法治好財主。兒子當然高興,顏五假模假式地弄點湯水給財主灌下去,然後唸了咒語,財主果然醒轉過來。

兒子大喜過望,連忙支付了賞銀,還多給了一百兩。不過那財主雙目無神,一副痴呆模樣。

兒子其實無所謂,只要讓人見識到孝心即可,省著總有人說他們家裡只認錢不認人。

這邊的顏五可高興了,他回去驗看了百鬼圖,第一個鬼像的顏色暗淡了,說明魂魄被移走了,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兜裡沉甸甸的六百兩銀子,自己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多錢,看來起死回生是可以發財的,等到救回了金氏,她看見家裡有錢了,該是多麼的開心?

打定了主意,顏五決定不再救窮苦人,因為他們沒有油水,專為達官顯貴移魂。

一路到了東京汴梁,顏五安頓好住處,六百兩銀子可以保證暫時吃喝不愁。還沒等顏五思考下一步的計劃,生意自己找上門來了。

一個解甲歸田的朝廷大員的孫子,慕名前來拜訪,要求非常簡單,別讓朝廷大員死了。

顏五見對方身份太高,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便解釋說自己並沒有治病的能力,只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而且活過來以後,這人可能腦子變得不正常,可以說只有軀殼和從前相同,其餘的都不同了。

朝廷大員的孫子快要樂得跳起來了,說:“我爺爺原來脾氣暴躁,常發脾氣,家人都非常怕他,而且剛愎自用,聽不得不同意見,而皇上又器重他,只要他在,我們家裡就穩享太平,榮華富貴那是更不必說了。”

顏五說:“假如老人家痴傻了也沒關係?”朝廷大員的孫子把頭搖得撥浪鼓一樣道:“沒事沒事,只要別人說話他有反應就行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不走一趟也不行了,可是老爺子還活著呢,這事怎麼解決?孫子說你放心,明日按照約定時間前來,準保老爺子已經沒氣兒。

第二天顏五按照約定時間前去移魂,到家裡果然老爺子剛剛故去了。顏五腦後冒涼風,看來是孫子送他上了路,還真下得去手啊!

顏五為了增加神秘感,要了很多物品以及貢品,自己關在房裡把貢品都吃了,該點的點了該燒的燒了,差不多天要黑了,開始做起了移魂法,老爺子醒轉過來。

孫子樂壞了,稱顏五為顏神仙,錢自然多賞。

顏五在達官顯貴圈子裡的名聲一下顯赫起來。

往後的一段時間裡,顏五出入的人家不是當官的,就是大財主,不用八抬大轎都不去,見了一品大員頭都不抬一下。

別說,越是傲慢顯得自己真有本事,這幫人越是懼怕,越懼怕越信服,別管跟別人多牛,到顏五面前都得低眉順眼的,應了那句話,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

顏五一路發達,名利雙收,一時風光無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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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一個大財主命人來接顏五去救命,財主家的閨女年方二八,突然得了重病已經命在頃刻。財主就這麼一個寶貝疙瘩,像眼珠子那麼金貴,哪能接受得了,這才千難萬難請顏神仙出手。

顏五到了財主家一看,這閨女真是天仙兒一樣的人兒,太美了,顏五這輩子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不由得有些動心。

金氏躺了兩三年了,什麼時候能回來還未可知,顏五年齡本不大,難免有寂寞的時候。再說,面對一個毫無反應的死人,誰還會數年如一日的一往情深呢?

顏五現在的宅子很大,專門為金氏在地下挖了一間長眠廳。他已經由原來每天都去看看,改為現在的一個月去一次了,他只不過是恪守夫妻的準則,不想違背曾經的誓言罷了。

如今這個絕色女子,徹底擾亂了顏五的心,他要想辦法得到她。

不管怎樣,得先救活她,顏五做起法來,女子活了過來。

以往只要人有了反應,顏五立刻去叫他的家人過來。今天沒有,他就坐在床邊等著,想看女子是什麼性格?

顏五有了經驗,每一個移魂的人性格都不一樣,但願這女子有一個好性格。

女子醒來第一個見到了顏五,一臉迷茫,道:“你是我的夫君嗎?”顏五非常意外,不由得心花怒放,滿臉堆笑道:“是啊,你沒事了嗎?”女子聲音很甜,道:“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忘了很多事。”顏五道:“沒關係,你記著我就行,我慢慢幫你回憶。”

兩人聊了半天,顏五編了一番謊話,和女子抱頭痛哭了一番。

財主來了,女子表示非顏五不嫁。財主見女兒活了過來,樂得什麼似的,見顏五年歲相當,又是著名的顏神仙,便成全了這門婚事。

據說,這個閨女患病前脾氣刁蠻潑辣,說是點火就著一點不為過,自從嫁給顏五之後變得非常溫和恭順,女性的優良傳統得以全面的展現。

過了將近一年,閨女就快要生孩子了,顏五自然開心異常,每日都笑呵呵的。

這一日突然有人來請,說是當朝宰相有情,顏五受寵若驚,欣然前往。

當然,他根本沒資格見宰相,只是聽管家說有一個朝廷要犯受不了刑罰自盡身亡了,因為這個犯人牽扯麵太廣,他絕不能一死了之,哪怕供出一些事情後再死也不遲,所以相爺請顏五幫忙讓他繼續活著。

宰相的管家講解清楚以後,便帶顏五來到一間密室之內,那犯人就躺在屋子中央。顏五讓閒人退下,開始施法,不久後,犯人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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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五見大功告成,剛要退出房間,那犯人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顏五心裡一驚,忙掙脫手腕向外急走,同時口中呼喚道:“可以了,收人吧!”

那犯人突然道:“官人?是你嗎?”

顏五大驚失色剛要回頭,卻硬生生控制住了。他心知這聲音雖然是個男聲,但語氣分明是金氏。

金氏又道:“這是哪裡?我沒有死嗎?”顏五正不知如何作答,宰相管家推門而入,顏五趕緊行了個禮,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身後傳來呼喚聲,顏五皺眉咬牙急行,一路回到家中,心中紛亂已極。

在家門口遇到一個下人驚慌失措跑了出來,原來夫人難產,情況危機。

顏五急忙跑回家中,還沒進後院,又和一個下人撞個滿懷,那下人說夫人難產血崩不止,如今已經故去了。

顏五慌忙跑進房裡,夫人果然已經撒手西去了。

此時的顏五竟顧不上驅散眾人,當場開始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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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施展了聚魂法,四周變得灰濛濛的,一條小路通向遠方,一個女子的身影正緩慢前行。顏五抖出卷軸,女子化身一道白光附身到圖上,顏五也不耽擱,直接催動移魂法。

法術施展已畢,夫人緩緩睜開眼睛,看見了顏五。顏五面露喜色,剛要說話,夫人臉上獰笑道:“官人,可還記得我嗎?”

顏五大驚失色,差點栽倒在地,這時外面跑進一下下人道:“宰相的管家來了,還抱了了一個人來,他說那個犯人在你走後已然咬舌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