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
京
《長江岸邊說六朝》
（南朝宋卷）
“另類”皇帝劉裕
播音：江蘇健康廣播 郭郭
南京外國語學校 莊子青
宋武帝劉裕從當上皇帝那天起，就顯得很“另類”。他和整個上流社會格格不入，在劉裕眼裡，他們就是一群裝腔作勢的酸貴族；上流社會也看不慣他這個純正的暴發戶。
劉裕以一個人的力量對抗整個士族階層，使出了“乾坤大挪移”神功，把天地扭轉個方向。
東晉的風氣是：不要說刺史這樣的高官，就是普通官員，也是住豪宅、穿名牌，一個比一個擺的譜大。劉裕是全國最大的“腕”，骨子裡卻改不了本色。
1、對珍寶沒興趣。地方官送上一個琥珀枕，光潔華麗，是無價之寶，他扔到一邊。出征後秦時，他聽說琥珀能夠治癒傷口，下令把它砸碎，分給將士們作為藥品。
2、對奢華沒興趣。他睡的床太破，左右看不下去，說換一張彎腳的床吧，裝飾用塗銀的門釘，有美感、又有品位。他說沒必要，換成了直腳床、鐵釘子。
廣州進貢了一匹布，精巧華麗。他下令：把這個郡的太守免了，以後不許再織這種布。
他天生火氣旺，不論冬夏，全身滾燙，像火烤似的，常常要抱著冰冷的物體降溫。臣子們體諒他，送給他一張石床。劉裕夜晚睡在上面，正感覺爽歪歪，轉念一想，做一張木床都很費事，更何況做這種石床呢。立即爬起來，叫人把床砸毀。
他的房間裡面，掛著曾經用過的農具，以警示自己和後人，要憶苦思甜，牢記幸福生活的來之不易。
他這個臥室一直被當作文物保留了下來，許多年以年，他的孫子宋孝武帝覺得太難看了，擺在皇宮裡真丟人，讓人拆掉。發現床頭是用土坯做的，牆上掛著粗布罩的燈籠、麻繩編的拂塵。
3、對排場沒興趣。他平時衣著十分隨意，腳穿木屐晃來晃去，身邊的隨從很少。一次披著便裝突然出宮，左右大驚，趕緊帶著儀仗隊狼狽地在後面追。他的女兒出嫁，嫁妝中沒有金銀、絲綢。
劉裕上臺以後做了幾件事，核心是：打擊士族勢力。
1、軍事上，繳械他們的武裝。
東晉以來，皇帝像家裡年長的老爺爺，把各個大族的負責人召集起來，切分全國“大蛋糕”，說哪塊歸王家、哪塊歸謝家等等。
這些“兒子們”都很強勢，如果相互不服氣，吵得不可開交，皇帝就充當“和事佬”，勸大家不要再吵了。然後大家坐下來談判，皇上做個公證人，全家維持相對的平衡。
劉裕哪能受得了這種“窩囊氣”，他要把“不孝兒子”們的“鐵頭”都摁下去，把大族的囂張氣焰打壓下去，讓朝廷成為名符其實的“一家之主”。
他做出一項重大改革：軍隊國家化。凡是國家有難，需要出兵時，不再麻煩地方諸侯，全部由朝廷出兵，朝廷任命將領。戰爭結束後，軍隊歸還給國家。地方上只留維持治安的“警察”，荊州留的人最多，將領的編制不超過2000人，官吏的編制不超過10000人。其他州的將領不超過500人，官吏的編制不超過5000人。
為了防止權臣擁兵，只有宰相、揚州刺史才可以置兵1000人。其他官吏都不許有私人軍隊。
這樣，整個大族手無寸鐵，在朝廷決策中只有“呼籲權”，失去了“投票權”。
2、經濟上，沒收他們的“小金庫”。
大族們說話硬氣，因為手頭有錢。錢從哪裡來呢？說到底，是挖國家的牆腳，侵吞公共財產。
他們兼併了大量土地，強佔了山林、河流；失地的農民沒辦法，只好變成奴僕、長工，各種收入“大頭”歸士族，“小頭”養家餬口，政府一分錢都得不到。
劉裕下令全國整頓戶籍，清查人口，抑制兼併，還老百姓自由身，分給他們土地；私佔的河流、山林，一律歸還給政府，對所有的老百姓開放。
這樣，士族的隱形收入大幅度減少，全部流入國庫。
此外，他和歷代開國皇帝一樣，痛恨貪官、同情百姓。
他廢除了各種“官場潛規則”。比如每到年前，各地官吏都要給上級機構送“供暖費”。因此建康城內分外忙碌，交通特別擁擠，到處是外地來的車輛。他下令：年前各級官吏各就各位，不許“串門”。
同時降低賦稅，休養生息，發展生產。凡是政府需要的物資，也不再向百姓無償徵收，而是由國家出錢向百姓購買。
北魏第二任皇帝拓拔嗣曾跟大臣崔浩聊天，他問：你說劉裕跟慕容垂相比，誰更厲害？
崔浩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是劉裕了。
拓拔嗣問：為什麼呢？
崔浩答：慕容垂本來就是貴族，國家雖然滅亡，但家族的聲望還在，國人投靠他，就像夜間的昆蟲飛向火光一樣。他回去只要振臂一呼，就能吸引很多人，輕而易舉地建功立業。劉裕的出身寒微，沒有一個人可以依靠，全憑自己努力，卻消滅桓玄、興復晉室、踏平燕國、清除盧循，所過之處，沒有敵手，他如果不是才智過人，怎麼會這樣呢？
399年，劉裕參加鎮壓孫恩的政府軍，已經37歲；隨後花21年時間擊敗了孫恩、桓玄、盧循、劉毅、司馬休之等眾多競爭對手，又消滅了南燕、蜀國、後秦等割據勢力，420年，58歲時成功登基。不要說慕容垂，在整個南北朝，也是當之無愧的“大哥大”。
他唯一的弱點就是文化水平不高。
他在彭城時，有次舉行宴會，心血來潮，突然想賦詩一首。謝晦嚇了一跳，害怕他丟人，趕緊勸阻，代替他寫了一首詩。
他最信任的人是劉穆之，也是出自寒門，兩個人最有共同語言。劉裕的書法極差，劉穆之就勸他，把字寫得大一點，可以避免難看。劉穆之死後，他常常嘆息：劉穆之一死，別人都看輕我。
從此，劉裕再也沒有貼心的朋友。雖然他雷厲風行地橫掃一切，然而在深宮之中，夜晚來臨的時候，無盡的孤獨感還是向他襲來。曾經一起奮鬥的戰友早已離他而去，身影似乎在眼前浮現，一個個被殺死的對手也在淒厲號叫、招手呼喚，他漸漸撐不住了。
422年三月，登基一年多後，劉裕病重。在他生前，凡是國內的事幾乎沒有解決不了的，但有一件事，卻成了解不開的死結，讓他真有點死不安心。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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