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的大司馬操控朝政及其與“帝師黨”的博弈和勾結

自朝廷的軍權全部收回皇族以後,漢武帝劉徹實際上就已經成為了漢軍的最高統帥了,前133年的漢武帝元光二年,漢武帝就在邊疆馬邑拉開了他征伐邊疆的戰爭帷幕。

但是,漢武帝劉徹畢竟不能親自上前線,而前線總是需要軍事統帥人物的,因此,前119年的漢武帝元狩四年,漢武帝任命了皇后衛子夫的弟弟衛青為大司馬冠大將軍銜,為了鉗制衛青一人獨攬軍權,與此同時,漢武帝又任命了衛青的外甥霍去病為大司馬冠驃騎將軍銜。

這樣,西漢王朝的歷史上,就產生了大司馬職了。

漢武帝在世時,這個大司馬職基本上是個榮譽軍職,長期跟隨漢武帝的衛青深知漢武帝嗜軍權如命,他也有自知之明,所以,在衛青被封為大司馬以後,漢武帝就再也沒有讓衛青上前線領兵作戰,衛青也甘於在家中賦閒。自霍去病與衛青分別去世以後,大司馬和大將軍這個兩個軍職一直空置。前91年的漢武帝徵和二年,發生了導致漢武帝劉徹家破人亡的巫蠱禍亂事件,太子劉據死亡以後,朝廷中爭奪太子位的宮廷鬥爭增多,漢武帝沒再設立太子。

一直到了前87年的漢武帝后元二年的二月,漢武帝才在自己臨死之前突然策立他八歲的小兒子劉弗陵為太子,為了保證八歲的劉弗陵能夠坐穩江山,漢武帝“以侍中奉車都尉霍光為大司馬大將軍,受遺詔輔少主。”(《漢書·昭帝紀》)同月,漢武帝死亡。霍光,是前大司馬驃騎將軍霍去病的同父異母弟弟,他從來就不是個軍人,“奉車都尉”一職,也只是個負責漢武帝車馬和外出旅程的內務官員。

西漢的大司馬操控朝政及其與“帝師黨”的博弈和勾結

漢武帝當年之所以任命近身侍衛的霍光為大司馬大將軍,不僅是因為霍光是個轉彎抹角的外戚(霍光的同父異母哥哥霍去病,是漢武帝皇后衛子夫的親外甥),也有其他各式各樣的歷史原因。誰都沒有想到,漢武帝這非常隨意的一招,幾乎成為了日後中國曆朝歷代王朝反覆上演的故事。霍光自前87年二月出任西漢歷史上繼衛青之後的第二位大司馬大將軍職,他歷經漢昭帝和漢宣帝兩朝,一直到他前68年的漢宣帝地節二年死亡,他擔任大司馬大將軍職長達二十年,這二十年,霍光將西漢王朝軍政大權獨攬於一身,是西漢王朝這段歷史時期中的事實“皇帝”。

下面,我們來看看這個非軍人出身的霍光是透過什麼手段去掌控朝廷軍政大權的,因為,透過霍光的執政閱歷,我們幾乎可以洞穿中國歷史王朝中的許多宮廷權術鬥爭的內幕。漢武帝為什麼會在自己臨死之前將託孤的重任交付給並無軍旅生涯的霍光呢?這當然是因為霍光是漢武帝最親密近臣的緣故,但是,一生精明的漢武帝並非沒有自己的政治眼光,他將託孤的主要重任交付給霍光,自然有他的深謀遠慮。

當時,漢武帝託孤的大臣中,除開霍光外,還有丞相車千秋、御史大夫桑弘羊、車騎將軍金日磾、左將軍上官桀。丞相車千秋,本是守衛漢高祖陵寢的低階郎官,巫蠱禍亂以後,人人自危,他卻大膽上奏漢武帝為太子劉據鳴冤,因此打動了正處於喪子之痛中的漢武帝,漢武帝后來將他拔擢為丞相,車千秋有智,但沒有野心,史載:“然千秋為人敦厚有智,居位自稱······武帝崩,昭帝初即位,未任聽政,政事一決大將軍光。”

西漢的大司馬操控朝政及其與“帝師黨”的博弈和勾結

御史大夫桑弘羊是個治財的權臣,也無甚軍事閱歷,他且由於出身商賈和長期經營官商侵犯民利,在朝野中口碑不好。車騎將軍金日磾,是原匈奴休屠王子,被俘後長期給漢武帝餵馬和驅趕車騎,後被漢武帝拔擢為宮廷內官的駙馬都尉,漢武帝臨死前提升金日磾為車騎將軍,但金日磾一生也無甚政治和軍事閱歷,況且,漢昭帝執政的元年,金日磾就因病去世了。而左將軍上官桀則與其他幾人不一樣了,他是身經百戰的將軍,長期在軍中供職,巫蠱禍亂以後,特別是上官桀的老上司李廣利敗亡於匈奴地之後,漢軍中最高軍功和最高威望者,就是上官桀了。

上官桀是當時的漢軍大將,他卻少朝廷政治閱歷,那麼,上官桀與霍光是什麼關係呢?原來,上官桀是霍光的兒女親家,霍光的女兒嫁與上官桀的兒子上官安為妻,漢武帝臨死時,上官安的女兒,也就是霍光的外孫女就已有兩歲了。這,恐怕就是為什麼漢武帝會將託孤的主要重任交付給霍光的內幕原因。霍光雖然沒有軍事閱歷,但是,由於他長期親近漢武帝身邊而深諳朝廷政治,他的兒女親家的上官桀又是當時朝廷中軍威甚高的左將軍,因此,漢武帝主要託孤於霍光,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為什麼漢武帝臨死之前,不封霍光為丞相,卻封了霍光為大司馬大將軍呢?這當然與漢武帝執政的54年之中,他已經將漢王朝實際上改變為了軍政合一的國家形態有根本關係!漢武帝執政54年,戰爭不斷,西漢王朝的所有政治、法制、經濟和文化制度,全部都是緊密圍繞漢武帝統帥的戰爭所進行的,因此,在軍政合一的國家形態中,丞相已經並非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職官了,而朝廷中的最高軍事統帥,才是真正的權力人物。

西漢的大司馬操控朝政及其與“帝師黨”的博弈和勾結

這就是為什麼漢武帝臨死之前要封他的主要託孤大臣霍光為大司馬大將軍的歷史背景原因,也是漢昭帝時代的丞相田千秋之所以會主動將朝政大權交付給霍光的歷史背景原因。

霍光輔助八歲的漢昭帝登基執政以後,前83年的漢昭帝始元四年三月,霍光與上官桀就將上官安的女兒許配給漢昭帝成為了皇后,這年,漢昭帝才11歲,上官皇后才6歲。這樣的少兒皇帝和少兒皇后的朝廷,朝政大權的實際掌握者,自然就是上官皇后的外祖父霍光與上官皇后的祖父上官桀二人了。

俗話說,天無二日,國無二君。其實,當皇帝又小又羸弱時,權臣們之間也往往是“山不存二虎”的!當年,這些漢武帝的託孤大臣們是不是真的謀反了?這恐怕是後人永遠說不清楚的事,總之,這年,霍光誅殺掉了上官桀父子和桑弘羊及其漢昭帝的姐姐蓋長公主,且逼迫漢武帝的另一個兒子燕王劉旦自殺,這樣,霍光就幾乎成為了西漢王朝不是皇帝的皇帝了。霍光誅殺了異己以後,他倚重的軍中將軍就是張安世了,張安世,就是漢武帝時代酷吏張湯的兒子。

漢宣帝登基以後,霍光假惺惺地要還政於漢宣帝,漢宣帝劉病已雖為當年的太子劉據的孫子,但他是在民間長大成人的,宮廷中並無任何政治勢力,他哪裡敢答應霍光的這個假惺惺的請求呢,他這不是在自找死麼。儘管漢宣帝依然讓霍光繼續掌權天下大政,但是,霍光一家人並沒有賦閒,漢宣帝登基才三年,霍光的妻子霍顯就使人將漢宣帝原配的許皇后給毒害死了,然後,霍光與霍顯將自己的女兒強行許配給漢宣帝立為了皇后。

西漢的大司馬操控朝政及其與“帝師黨”的博弈和勾結

再加上此時的上官皇太后本就是霍光的親外孫女,上官桀父子全家死亡以後,上官皇后的唯一親人,就是她的外祖父霍光一家了,這樣,霍光就透過皇太后、皇后再次把漢宣帝前期的軍政大權都操控了。前68年的漢宣帝地節二年三月,操控西漢王朝長達二十年的大司馬大將軍霍光死亡,漢宣帝開始考慮分離軍權去改變軍政合一的國家性質。

透過漢宣帝的一系列作為,漢宣帝終於尋機誅殺掉了霍光的兒子的大司馬霍禹,且削減了大將軍張安世的軍權,他將北軍、城門、屯兵這些特殊軍隊的軍權與權臣們分離開來,自己親自駕馭了這些京城特殊軍隊。這樣,漢宣帝才成為了名副其實的皇帝了。由此可見,自漢武帝以降,西漢王朝就已經改變了國家性質,國家軍權所有者才是國家真正的最高權力者,西漢王朝以降,大司馬或者大將軍的地位,就已經遠遠高於丞相和御史大夫了。

為什麼漢元帝以降會在西漢王朝的朝廷中出現崇孔儒的政治勢力?這個問題,長期沒有被後世史家仔細研究過,但是,只要我們將漢昭帝以降的大司馬、大將軍操控國家軍政大權的歷史時序梳理出來,我們就可以發現這樣一個讓今人十分吃驚的歷史情況,即,崇拜孔儒的朝廷政治文化勢力,是完全伴隨大司馬、大將軍操控西漢王朝的朝政大權的歷史情況所出現的。

這就是說,由於世界萬事萬物都有對稱性現象,因此,當大司馬、大將軍等軍政要員干政和操控朝廷大權的時候,與之相應就必然會出現文官們與其抗衡的政治勢力,如果說軍權者是以軍隊作為勢力的話,那麼,文官們也必須尋找到一個可以扭結文官成為幫派政治勢力的集團與之形成對抗平衡政治格局,這個集團,就是孔儒師門勢力和其附庸產生的“帝師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