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微草堂筆記》是清朝翰林院庶吉士出身的紀昀 （紀曉嵐） 於乾隆至嘉慶年間以筆記形式所編寫成的文言短篇志怪小說。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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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
“有僧遊交河蘇吏部次公家，善幻術，出奇不窮，雲與呂道士同師，嘗摶①泥為豕，咒之漸蠕動，再咒之忽作聲，再咒之躍而起矣。因付庖屠以供客，味不甚美。食訖②，客皆作嘔逆，所吐皆泥也。有一士因雨留同宿，密叩僧曰：太平廣記載術士咒片瓦授人，劃壁立開，可潛至人閨閣中，師術能及此否？曰：此不難。拾片瓦咒良久，曰：持此可往，但勿語，語則術散矣。士試之，壁果開，至一處，見所慕方卸妝就寢，守僧戒不敢語，徑掩扉登榻狎暱，婦亦歡洽倦而酣睡。忽開目，則眠妻榻上也。方互相疑詰，僧登門數之曰：呂道士一念之差，已受雷誅，君更累我耶？小術戲君，幸不傷盛德，後更無萌此念。既而太息曰：此一念，司命已錄之，雖無大譴，恐於祿籍有妨耳。士果蹭蹬③，晚得一訓導，竟終於寒氈④。”
——《灤陽消夏錄一》
①
摶[tuán]
：把東西捏聚成團
②
訖[qì]
：絕止；完畢
③
蹭蹬[cèng dèng]
：
遭受挫折；倒黴；倒運
④
寒氈[hán zhān]
：形容寒士清苦的生活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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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
有這麼一個四方雲遊的和尚，來到了交河，住在吏部蘇次家。
這個和尚精通幻術，變化奇妙，層出不窮。聽說他跟呂道士曾是同門師兄，還說起了之前的一次幻術。
當時他用泥捏成豬的形狀後，對著這隻“豬”唸咒，然後豬就開始蠕動了，再接著唸咒，不等咒語停下來，便忽然聽到這隻豬發出“哼哼”的叫聲。繼續唸咒，這隻豬突然翻身躍了起來，活蹦亂跳，與真豬無甚差別。
眾人十分驚奇，有好事者想嚐嚐這豬肉如何，於是人們就把這隻豬交給廚子宰殺烹飪了，眾人食用後，覺得味道也不是很好。可吃完不久，人們就紛紛噁心嘔吐起來，只見吐出來的都是泥土。哈哈哈，這是真正的農家“土豬”了。
後來這和尚雲遊至某處，因為大雨難行，被一個書生留在家中過夜。這書生也聽說和尚有些法術，十分好奇，於是晚上悄悄地敲開和尚的房門，噓寒問暖，客套一番後，向和尚打聽道：“我之前在《太平廣記》上看到穿牆術的故事。有術士對瓦片施唸咒語，把這瓦片給了別人。他人只要拿這個瓦片在牆壁上一劃，牆立馬就開了，可潛入女子的閨房之內，不知大和尚的法術是否也能做到呢？”
和尚聽後，冷笑一聲：“這並不難”。
說罷便撿起一個瓦片來，對著瓦片唸了半天咒語，然後對書生說道：“現在這個瓦片已經有法力了，你拿著他也能開壁穿牆，但有一節，就是不能開口說話，一旦說話法力就沒有了，切記！”
書生拿著瓦片在牆壁上一劃，牆壁果然開了。
於是這個書生像得了寶貝一樣，拿著瓦片穿牆入戶，來到了一間屋子內，發現自己心慕已久的姑娘剛卸了妝，正要上床睡覺。這書生色心頓起，但卻沒忘和尚的告誡，緊閉牙關，不敢開口說話。徑直走進屋中關好房門，爬上床就跟這姑娘親暱起來，這姑娘也並沒有拒絕，二人云雨一番，倒頭睡去了。早上醒來睜眼，發現正躺在自己妻子的床榻之上。
這個夫妻二人面面相覷，又尷尬又詫異，剛要開口質問對方，這時那個和尚登門進來，不等書生開口就厲聲數落起來：“之前呂道士就是因為心生邪念，慘遭雷劈，你這是要連累我呀。今天用這小小的法術戲弄一下你，並沒有大傷陰德，你以後萬不可再生此邪念，要本分做人”。
這個和尚稍頓片刻，繼而嘆息道：“此一邪念，卻早被陰間司管壽命福祿的官員記下來了，雖然不會遭大的天譴，怕是會影響你的仕途福報啊”
後來這個書生果然黴運連連，屢考屢不中，直到晚年才當了一個訓導，一生貧困。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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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
《列子·周穆王》中有對幻術的討論：
窮數達變，因形移易者，謂之化，謂之幻。造物者其巧妙，其功深，固難窮難終。因形者其巧顯，其功淺，故隨起隨滅。知幻化之不異生死也，始可與學幻矣。
要先看透生死，才能學習幻術。有生命的氣，有形體的物，都是虛幻的。
在《列子·黃帝》中也記載有人從巖壁中出入的故事：
春秋戰國時期的趙襄子率領十萬人馬在中山國狩獵，焚燒樹林，熾烈的火勢百里。忽然有一個人從懸崖的石壁中鑽出來，隨著煙火灰燼上下飄浮，大家見了都以為是鬼怪。
魏文侯聽了這件事，問子夏：“他究竟是什麼人？”
子夏回答：“我聽孔夫子說，保全純和元氣的人，身心同外物融合一體，沒有什麼東西能傷害和阻礙他，在金石裡走動，在水火中跳躍，都可以做到的。”
後來文侯又問：“孔子為什麼不這樣做？”
子夏回答：“孔夫子能這樣做，但是他更能不去這樣做。”
沒看透的人好奇，真正看透的人不屑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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