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私家史|窮苦的周天子賣的一條命,改變了晉國曆史的走向

在曲沃代翼的程序中,強盛的晉國為何最終落敗?最為關鍵的一次較量中,周天子為何突然站在曲沃一方?

晉國私家史|窮苦的周天子賣的一條命,改變了晉國曆史的走向

又一個晉侯,又一個犧牲品

周平王四十七年(公元前724年)。晉孝侯薨,當昭侯被弒時,天子和諸侯無人理會,這一次,晉國乾脆懶得

訃告

天下。從孝侯的行為來看,他是一位恪守禮法的國君。他的死亡再度給晉國敲響警鐘,周的禮制已經不足以成為諸侯立國的根本。

較量的結果表明,

大宗一系得到了翼都人的擁護,晉國的軍事實力仍然對曲沃具有很大的優勢。

對晉國來說,他們損耗了一部分實力,卻不算嚴重,然而國君的再度被殺,導致諸侯封建的根本被動搖。孝侯由於無子,導致了繼承權的問題,晉人不得不立孝侯的弟弟姬郄即位。在周代的繼承製度中,兄死無子的前提下,弟弟具有合法的繼承權。諸侯國中也有類似情況,如蔡桓侯卒,以其無子,就立其弟弟為國君。不過,這樣的繼承都損害到

大宗

的凝聚性和合法性。

晉國國內的主戰、主和派達成共識,決心討伐曲沃。

大夫欒

子說:“當務之急,一是立即派出使節,向周天子贈送厚禮,請求周天子賜命,以安定民心,同時控訴姬鱔的暴行,請求王命征伐;二是遍告鄭、魯、齊、衛等大國及周邊諸侯,請各國共同出兵討逆;三是無論各國是否援助,立即展開復仇行動。”

《春秋左傳正義》中有句:“晉內相攻伐,不告亂,故不書。”這句話非常不可思議,晉侯和諸位卿正竟然不曾向周天子和諸侯告亂?現在,晉侯急需補上這一漏洞,同時也需要透過對外征伐的勝利,尤其是透過討伐弒君者來穩固自己的君位。

不能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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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共子論伐曲沃

周平王四十九年(公元前722年),鄭莊公姬寤生克段於鄢。弟弟姬段逃亡共地。對長期以來縱容、支援姬段的母親,姬寤生痛恨異常,他把武姜趕到潁地(河南省襄城縣東北),發誓說:“不及黃泉,無相見也。”

姬段封在京地,僅僅比成師封在曲沃晚了兩年,曲沃大於翼都,而京也遠遠超過禮制的規範,姬寤生一直在忍耐,在21年中,他縱容弟弟為非作歹,最終一擊而中,鄭國於是平定。他開始把視線轉向對外,開始了春秋小

的歷程。而情況相似的晉國卻遭遇了兩次君主被弒的厄運。同人不同命的情況讓人噓唏。

周桓王元年(公元前719年),晉侯大閱師徒,告於宗廟,欲伐曲沃。祭司占卜後說大吉。晉侯大悅。欒

子勸道:“不可。”

晉侯很奇怪:“五年前,你極力勸我速伐曲沃,如今我兵甲足備,卻說不可,是什麼原因?”

子道:“五年前,先君被弒於宮室,民心慷慨而激憤,而曲沃姬鱔初敗,又有弒君大罪,其民旦夕憂懼,恐我征討,我軍不出。現在時過境遷,曲沃民心已定,又交好齊、鄭等諸侯,不可輕易討伐。

現在天子去世,至今未曾安葬,我們應當遣使弔喪,說明因為曲沃的威脅,使得我君不能親臨,以博取王室的同情,然後聯絡諸侯,緩圖復仇。

晉侯不聽。

晉鄂侯焚曲沃之禾而還。《古本竹書紀年》

晉鄂侯伐曲沃,大捷,武公請成於翼,至相而還。《今本竹書紀年》

是年,晉師大出,與莊伯大戰曲沃城下,莊伯大敗。閉門不出。晉侯令焚燒城外的莊稼,班師而回。

晉侯問欒

子道:“如今我軍大勝,君意如何?”

欒共子回答說:“征伐曲沃,是討伐莊伯的弒君大罪,而不是懲罰曲沃的百姓,現在晉師雖然獲勝,你卻失去了曲沃的民心,下次再伐,可就難上加難了。”

晉國的反攻所呈現的軍事力量讓姬鱔恐懼,《竹書紀年》說,他打算親自前往翼都求和。來到相地(或說桐地),遲疑良久,又回到曲沃。

姬鱔應該是想到了一些什麼,才在半路上折返。回城之後,他立即派人帶上曲沃府庫中的財物,重寶,向成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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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的窘迫和周桓王的雄心

周平王五十一年(公元前720年)三月,在一片亂象,各自為政的形勢下,無所作為的周天子去世。平王的孫子姬林繼位,是為桓王。

按照禮制,天子駕崩後,停靈7個月安葬,然而王室窮困,竟然拿不出錢安葬天子。直到第二年夏天,即晉國伐曲沃的時候,仍然沒有完成葬禮。周桓王不得不派遣使臣來魯國索求辦喪事的經費。

武氏子來求賻,王未葬也。《左傳·隱公三年》

新天子心中對諸侯的憤怒可想而知,王室當時的窘迫也可想而知。

尤其是鄭國,更是天子痛恨的物件。周平王還在位時,對擔任卿士的鄭莊公極為不滿,他和曾經扶持周攜王的虢國修復了關係,試圖恢復西周末年虢公擔任卿士的狀態,鄭莊公得知後,質問周平王,平王否認其事,為了取信鄭國,平王就和鄭國交換人質,周派往鄭國的人質是姬狐,現在天子的叔叔,這是有名的“周鄭交質”,一直讓天子耿耿於懷。天子不同於周平王,他試圖恢復周的榮光,即位後,即開始干預一部分諸侯內部事務。

當曲沃的使臣帶著大量的財物來到成周時,天子大為振奮。他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曲沃的使臣表示,自從姬鱔接受莊伯的封地以來,一直兢兢業業,謹慎地奉行職責,一心要繼承唐叔虞和文侯輔助王室的使命,

晉侯得位不正,不思侍奉天子,不向天子納貢,在先王去世後也不曾弔唁,這是晉國政治混亂的表現。這樣的罪行應當予以討伐,晉國的混亂應當予以糾正。

天子很高興,不僅僅因為曲沃的財物讓王室解決了部分財政危機,更因為他正想著有一個能夠震懾諸侯的機會。他同意了使者的要求,賜給曲沃莊伯一道“命”,天子說:“叔父

說的

沒錯,

現在應該把晉國拉到正確的道路上來。糾正晉國錯誤的責任,就交給叔父您吧。

天子沒有派遣王師,而是派周

世族

大夫“尹氏、武氏”幫助曲沃。

曲沃的使臣還到了一些諸侯國,以“天子準備討伐翼侯”名義請各國出兵。鄭國和邢國同意了曲沃的要求。

儘管齊國由於距離較遠沒有出兵。然而鄭與齊有尋盧之盟,是不折不扣的盟友,邢國曆代長期和齊國通婚,春秋初期飽受戎人入侵,對齊國的依賴非常強烈,兩家諸侯出兵,原因就在於曲沃和齊國的關係,姬鱔為兒子迎娶齊姜,確實是一步好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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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沃莊伯入主翼都

周桓王二年(公元前718年),曲沃之戰的第二年,聯軍在翼都城下聚集,周、鄭、邢的出兵都是象徵性的,鄭國此刻正忙著和衛國的戰爭,和周桓王的關係也已經惡化;而邢國需要隨時防備戎人的入侵。即便如此,

周天子餘威尚在,在天子的旗號面前,晉師不敢抵抗,晉侯逃往隨地。

聯軍沒有經歷戰鬥,就佔領翼都,姬成師的兒子姬鱔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坐在晉侯的宮室中,發號施令。他下令大開府庫,給支援的各國贈送厚禮,犒賞三國軍隊,送走了他們。

曲沃莊伯以鄭人、邢人伐翼,王使尹氏、武氏助之。翼侯奔隨。《左傳·隱公五年》

姬鱔趾高氣揚,從曲沃桓叔開始,就定性晉國的朝堂是一窩亂賊,而現在,他以為清算的時候到了。

在這次事件中,他更是需要找出一些導致“翼侯德昏、違背禮制”的責任人。於是,大批的公族和卿正、大夫中的主戰派殞命。例如公子萬、晉大夫荀軫,在後期的曲沃與

的戰爭中再也沒有出現過。甚至姬鱔的兩位叔叔,樓季和陽叔也沒有逃脫厄運。因為按照慣例,這兩位公族中的長輩是晉國的卿正。各大家族出現斷層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就在於此。

死難的還可能包括晉己夫人,昭侯的妻子。她怒視著殺害自己丈夫、兒子,驅逐自己另外一個兒子的人,自己的堂兄和仇敵,她指責著蒼天的不公。恨不得戳瞎自己的雙眼,世界上沒有一種語言能夠表述她此刻的心情。

晉人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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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弒君者的王命

姬鱔見到欒共子,勸道:“聽說你曾經勸止姬郗亂政,可是他不聽從你的建議,才有今日之禍。你的先人欒叔,曾經輔助先君莊伯,為曲沃的興盛立下大功。你如果肯輔佐我,我讓你主政晉國。”

子說:“你既然奉天子‘命’以正晉國,現在,文侯之子孫猶在,昭侯的血脈未絕,文、昭的遺德,晉人至今懷念,又有誰比他們的子孫更有資格守護晉國的宗廟,祭司歷代晉侯,侍奉周天子呢?”

姬鱔無以應對。他在翼都的幾個月裡,除了殺戮,並沒有從文侯、昭侯的子孫中選擇一位新的晉侯。這表明其“正晉國”的託詞完全是謊言。這引起了天子極大的反感。幾個月之後,周桓王派遣虢公率領軍隊討伐。翼都聞聽,再次起而抗爭。姬鱔再度退回曲沃。

曲沃叛王。秋,王命虢公伐曲沃而立哀侯於翼。《左傳·隱公五年》

周平王使虢公將兵伐曲沃莊伯,莊伯走保曲沃。晉人共立鄂侯子光,是為哀侯。《史記》

這才是曲沃代翼最重要的轉折點。

這是一場可恥的戰爭。一場曲沃莊伯用錢買來的勝利。曲沃連續兩次弒君的行為,周天子置之不理,而是為了經濟利益和干涉晉國的政治利益,濫用王命,甚至不惜與弒君者合作,嚴重損害了王室的信譽。

天子賣給曲沃莊伯的這道王命,有效期只有短短几個月時間,然而卻給晉國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

在從晉國品嚐到甜頭之後,周桓王開始從一些小國身上尋找王室的尊嚴,周桓王十三年(公元前707年),周國、鄭國在繻葛(今河南長葛東北)開戰,鄭莊公並沒有像晉師一樣退讓,鄭國將軍聃射中周桓王肩膀,從此,周天子的權威蕩然無存。

(圖片來源於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