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懿王朱儁杖:進擊的庶人之子,應州大捷見證者,甲申兵變親歷者

提到甲申,相信大多數人首先想到的是甲申之變,是崇禎皇帝自縊景山,是明朝滅亡,是清軍入關,是郭沫若的《甲申三百年祭》。

事實上,甲申對明朝來說,是一個

不吉利的年份

。有明一朝,共有五個甲申年。除1404年,也就是永樂二年,明朝經歷的第一個甲申年外,其餘四個甲申年,都有不利於明王朝的大事發生。

1464年,明天順八年,第二個甲申年,正月十六,

明英宗朱祁鎮駕崩

,享年37歲。1584年,明萬曆十二年,第四個甲申年,

明朝最著名的改革家、萬曆朝首輔兼帝師張居正,在去世兩年被清算

,此事標誌著萬曆革新(即張居正變法)被廢止,隆萬中興終結,明亡於萬曆的歷史程序正式上演。1644年,崇禎十七年,第五個甲申年,也是最為人們所熟知的一個甲申年,直接將明王朝的生命週期定格在276這個數字上。

代懿王朱儁杖:進擊的庶人之子,應州大捷見證者,甲申兵變親歷者

大同古城牆

1524年,明嘉靖三年,第三個甲申年,九邊重鎮、山西行都司駐地大同,爆發了一場駭人聽聞的兵變

,北京西北門戶大同陷於亂兵之手,上至巡撫、下至知縣,大批官員被殺,一時間朝野譁然,天下震動。以大同為封國的代藩當代代王

朱儁杖

,在兵變中被迫進行緊急避險,逃往宣府暫避。朱儁杖這位大同甲申兵變的親歷者身上,有哪些故事,兵變中又有何表現呢?

進擊的庶人之子

朱儁杖,生於成化十六年(1480年)正月二十九,為代惠王朱成鍊之孫,追封代王代思王朱聰沬的庶長子,生母代思王夫人王氏。

俗話說貪杯誤事,朱儁杖之父朱聰沬就是其中典型的代表

。朱成鍊膝下庶子有一堆,唯獨沒有嫡子,因此身為庶長子的朱聰沬,天然就是代王之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礙於《皇明祖訓》中的待嫡制度,他在成化十年(1474年)四月被冊封為武邑王,作為過渡。

朱聰沬這人什麼都好,唯一的缺點便是嗜酒如命,時常把自己灌的爛醉如泥。正所謂酒壯人膽,醉酒之後會做出一些平時不敢做的舉動。成化二十二年(1486年)的某一天,朱聰沬在歌舞助興下開懷暢飲,酒到酣處再次耍起酒瘋,一頓打砸下來直接將一名樂工打死。事後,一道聖諭下來,被革去爵位以儆效尤。好在沒被一擼到底,貶為庶人。

弘治二年(1489年)六月,代王朱成鍊薨逝。在代藩長史司的奏請下,朱聰沬被准許以革爵武邑王身份,“戴平巾”攝理府事。這算是明孝宗對他的考驗,只要合格了,可以襲封代王。然而,朱聰沬終究沒能挺過這一關,原因還是一個“酒”字。

代懿王朱儁杖:進擊的庶人之子,應州大捷見證者,甲申兵變親歷者

許是因為籠罩在頭上數年的晦暗一朝盡去,心情過於舒暢,忘了老爹還躺在靈堂,竟命人拿酒來,表示本王要開懷痛飲,且形象變的更為放浪形骸,召府中的歌舞伎起舞助興。這種行為屬於典型的“居喪無禮”,府中內侍看不過去,站出來規勸,結果有數人被他折磨致死。

明孝宗大為震怒,於次年七月將他貶為庶人,徹底剝奪了其繼承權

,命朱成鍊第三子樂昌王朱聰涓暫攝府事。為避免影響代王府的正常運轉,下令將其一家子遷往太原,交由晉藩看管。

年幼的朱儁杖,也在隨遷名單中

朱聰沬雖然燻酒,可在代藩宗室中口碑極好,而朱聰涓估計比較不得人心,故大傢伙反而願意接受他的領導。而

朱聰沬的生母代王夫人王氏更是一個非常有頭腦、有手段的女性,她敏銳的發現了讓兒子一系重掌代藩的契機,那就是扶植孫子朱儁杖

。朱成錬、朱聰沬父子倆都沒有嫡子,朱儁杖就是長房長孫,使得他可以按照倫序隔代襲封代王。於是乎代藩宗室在王氏的串聯下,聯合起來力挺朱聰沬一系,打壓朱聰涓。

弘治四年(1491年)六月,朱聰沬一家遷居太原尚不足一年,王氏就聯合代藩的郡王、將軍們上疏朝廷,為朱儁杖求情,稱:

朱儁杖乃是代惠王嫡孫,朱聰沬犯罪時,尚且年幼並不懂事,因此請求讓他迴歸本府居住。

此議獲明孝宗的恩准。

這對王氏及支援朱聰沬一系的代藩宗室來說,無疑是一個可喜的訊號。既然目標有實現的可能,自然要再接再厲。

弘治五年二月,王夫人又聯合棗強王朱成釨等郡王,鎮國將軍朱成銴等將軍,及潞城王長子朱成(金畾)再次上疏朝廷,意圖將朱聰沬從太原撈回來,並讓其子朱儁杖直接襲封代王或成為代藩世孫,確立其第一順位繼承人的身份。對此明孝宗在綜合聽取各地宗室、朝中重臣的意見後,給予否決。

代懿王朱儁杖:進擊的庶人之子,應州大捷見證者,甲申兵變親歷者

明孝宗劇照

既然此路不通,王夫人及代藩宗室開始曲線救國,將矛頭對準了署理府事的樂昌王朱聰涓。當年四月,他們上疏稱樂昌王朱聰涓在朔州別城而居,署理府事多有不便,故請求寬宥朱聰沬,並讓其子朱儁杖襲封代王以奉代藩祭祀事宜。

面對

代藩宗室的屢次闔府請願

,明孝宗這次終於鬆口了,同意將朱聰沬由庶人提升為革爵武邑王,仍在太原閒住,同時

冊封朱儁杖為武邑王長子,以此身份署理府事

。至於樂昌王朱聰涓,既然王府交由朱儁杖管理了,那麼就打那來回哪去,並被要求不得干預代府事務。

朱儁杖的身份雖然只是武邑王長子,可憑藉其代藩長房長孫的身份,無疑是確立了其代王第一順位繼承人的地位,只等他老爹朱聰沬哪天兩腿一蹬,就可以承襲王爵。

弘治十一年(1498年)三月,代藩革爵武邑王朱聰沬去世。兩個月後,朱儁杖獲准襲封代王爵位。

次年十月,以陽武侯薛倫為正使,吏科左給事中寧舉為副使,持節冊封朱儁杖為代王,夫人張氏為代王妃。

至此朱儁杖實現了從庶人之子到藩王的驚天逆襲。之後在他的奏請下,朱聰沬被追封為代思王,祖母王氏由代惠王夫人晉封代惠王次妃。

應州大捷的見證者

按照明太祖的最初設想,要在東起開原、西抵甘州一線安置十二位塞王,以充當攻略北元的主力

,可直到其駕崩僅有九大塞王就位。洪武之後,九大塞王或稱帝,或內遷,或本處腹地,留在沿邊的僅有慶藩和代藩。

代藩的藩國大同,比慶藩所在的寧夏戰略位置為突出,與宣府一道組成拱衛北京的西北大門,為蒙古人南下首先要攻略的戰略要地。

代懿王朱儁杖:進擊的庶人之子,應州大捷見證者,甲申兵變親歷者

土木堡之變局勢圖

正統十四年(1449年),也先統帥的瓦剌大軍就是由大同破邊而入,在土木堡迎接明英宗前往大漠留學,順便在北京城下跟于謙交手一番,再次經由大同撤兵。

處於主攻路線上的大同遭受重創,連代簡王朱桂的墓園都被焚燬

代王成鍊奏:‘曾祖簡王墳於正統十四年被虜燒燬,今二十餘年未能修造。己鳩合郡王已下,出銀買木,乞於附近軍衛、有司量撥工匠人夫。’事下工部議,以為大同極邊,難於差撥,宜從王府自行佣工修造。從之。

”(《明憲宗實錄》)

人們常以“

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一平蜀未平

”來形容巴蜀大地,這句話放在明朝的大同同樣適用。只要蒙古人寇邊,大同基本會成為其攻略方向之一。因此對永樂以後被當豬養的代藩而言,想要甘之如飴的安居大同,沒有一個強大的心臟是辦不到的。比如土木堡之變時,

代王朱仕壥的小心臟實在扛不住一日三驚那種感覺,遂向新皇帝朱祁鈺提出遷國請求

,結果被一口回絕。

朱儁杖在位的前半程,

正是蒙古中興之主達延汗叱吒風雲之際

,時不時的就會前來大同左近光顧一番。面對這位重新統一了蒙古的全蒙古大汗,朱儁杖表示壓力山大。

弘治十三年(1500年),朱儁杖襲爵的次年,蒙古人數次突破明軍防線,深入到滅胡墩等地,殺擄人畜。代王朱儁杖心慌不已,以“虜賊深入為憂”,上疏朝廷請求趕緊設法抵禦蒙古人。兵部得到情報顯示,蒙古人已經離開大同東行,大同地區已無多達危險。因此建議明孝宗去信對代王安慰一番就算了事。

代懿王朱儁杖:進擊的庶人之子,應州大捷見證者,甲申兵變親歷者

明武宗劇照

正德八年(1513年)二月,朱儁杖及大同鎮巡等官員紛紛上奏朝廷,稱北虜擁眾聯營,有大舉入寇的嫌疑,請朝廷早做打算。

兵部對此非常重視,議稱沿邊各鎮各不相統應當設立總制大臣統攝各鎮,另外宣府鎮有九千人規模的將士被調之河間,大同及京師也有七千人被兌調,嚴重削弱了本鎮的戰鬥力,建議讓各部迴歸本鎮序列,以助防守。

總制大臣權力過大,不符合明朝大小相制的慣例,搞不好會反噬,這種情況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可以出現,是故未獲明武宗批准。

至於兌調的將士,被明武宗拿去組建外四家軍以代替戰五渣的京營

,自然不可能將他們退回來,只令鎮巡官互相應援。

抽調邊軍入京,自然會讓各鎮的戰鬥力下降一個等次,對處在戰爭前沿的代藩而言,蒙古人入寇的危機變得越發清晰,朱儁杖估計是如坐針氈了。明武宗也很體諒他的擔憂,正德十二年(1517年)

,以“代府臨邊天氣苦寒”,及“將軍以下類多不法”為由,打算將代藩整體內遷,令廷臣共商落戶地點

內閣首輔梁儲等於當年八月初八奏稱,“

祖宗以來分封藩國規制已定

”,不宜輕議遷藩之事,堅決反對代藩遷藩。並稱永樂初年遷徙寧藩、遼藩等,一方面當時百姓殷富、府庫充實,徵發不難,另一方面各藩宗室人口不多,易於遷藩。代藩宗室規模龐大,遷藩所費彌多,現如今公私耗竭、軍民困憊,不知此費從何而出。

梁儲等人反對遷藩的理由雖然皆是實情,可也不無嚮明武宗提出抗議的意圖在。

因為就在八月初一,明武宗又雙叒叕丟下朝政,著微服溜出德勝門,率軍巡邊去也。次日,得知真相的內閣梁儲、蔣冕、毛紀等人,不得不拖著老邁的身軀奮起直追,終於沙河(今屬北京昌平區)追上明武宗,苦勸其迴鑾。

代懿王朱儁杖:進擊的庶人之子,應州大捷見證者,甲申兵變親歷者

宣府鎮古城牆

可離開京城的明武宗,猶如得水的魚,豈肯立馬歸籠,因此找各種藉口推脫,在與朝臣近乎冷戰的氛圍中,自沙河啟程,出居庸關,一路向西北而行,橫過宣府鎮,進入大同鎮境內。

九月十三,

暫駐於陽和衛(與高山衛同城,今山西陽高縣)的明武宗,接到五萬餘北虜騎營由玉林衛(與大同右衛同城,今山西右玉縣)破關入寇的警訊

。此刻,嬉戲玩鬧的青年天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處事老道、沉穩鎮定的

真·鎮國公、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朱壽

。他開始調兵遣將,進行佈防:大同總兵官王勳,副總兵官張輗,遊擊張鈺、孫鎮軍大同城;遼東左參將蕭滓軍聚落堡;宣府遊擊時春軍天城;副總兵陶羔,參將楊玉,延綏參將杭雄,軍楊和;副總兵朱鑾軍平虜;遊擊周政軍威遠。

遠在大同以西活動的蒙古人察覺到明軍的動向,隨即改變方略,分兵南下孫天堡等處。朱壽大將軍也據此做出相應的調整:奉命駐防大同的王勳等人主動迎擊;遼東參將蕭滓,宣府遊擊將軍時春率軍前出支援王勳;副總兵朱巒、遊擊將軍周政即日出發,尾隨蒙古軍而動;調宣府總兵朱振,參將左欽駐防陽和;參將江桓、張穆為後應。

十月初二,王勳與蒙古軍在繡女村不期而遇,遂督軍與其展開步戰

。戰後,蒙古軍繼續南下向應州(今山西應縣)方向而去。初三,雙方在

應州城北的五里寨

迎頭撞上,廝殺達數十次之多,直至日暮方停,明軍頗有斬獲。蒙古軍撤至東山紮營,並分兵將王勳所部團團圍住,打算明日要對手好看。

次日清晨,戰場周圍被大霧籠罩,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兵力不足的王勳部趁機跳出包圍圈,撤入應州城中。當日,一直尾隨蒙古軍而動的副總兵朱巒所部,及守備左衛城的都指揮徐輔所部也抵達應州,明軍實力大增。

初五,王勳等將主動出擊,與蒙古軍在澗子村展開大戰

。與此同時,遼東參將蕭滓,宣府遊擊將軍時春,遊擊將軍周政等將紛紛抵達戰場外圍。蒙古方面分出一部進行阻截,使得明軍一時之間無法匯合。

關鍵時刻,朱壽大將軍親率的陽和方面援軍抵達戰場投入戰鬥,三方合力之下終於擊破蒙古軍的阻攔合兵一處。

初六,明蒙兩軍在應州城下爆發激戰,從辰時至酉時,雙方投入戰鬥百餘次。眼見明軍越聚越多,招架不住的蒙古軍於初七自應州城下撤軍,一路向北退回塞外。

這一戰史稱應州大捷。

代懿王朱儁杖:進擊的庶人之子,應州大捷見證者,甲申兵變親歷者

應州大捷局勢圖

戰後,朱壽大將軍將帥府前移到臨邊的大同左衛(與雲州衛同城,今山西左雲縣),進行震懾。《明實錄》沒記載蒙古軍的統帥,《明史》則稱是小王子,也就是蒙古大汗,此時的大汗為達延汗,他死於此年,未知是否與應州大捷有關。

總之,應州大捷算是稍稍洗涮了土木堡之變的恥辱。

上覆督諸將御之。自辰至酉戰百餘合,虜乃退。明日引而西……上覆進兵。會天大風黑霧晝晦,我軍亦疲睏,乃還。復令勳及巡撫僉都御史胡瓚以揵聞於朝。是役也,斬虜首十六級,而我軍亡者五十二人,重傷者五百六十三人。

”(《明武宗實錄》)

以上是《明實錄》對應州大捷戰果的記載。一場持續月餘,單應州城下就鏖戰五天的十萬人級戰爭,就這麼點傷亡,也是千古未有之奇聞。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明朝的文官們信了。恩,同時他們對“是後歲犯邊,然不敢深入”這個成果也是信的

此戰中,蒙古軍由大同左近的玉林衛破關而入,整個戰事也都發生在大同周邊,可以說朱儁杖完完全全的見證了整場戰爭,就不知道他在此前後有何感想。

甲申兵變爆發

土木堡之變後,歷代代王在大同待得心驚膽戰,唯恐蒙古大軍哪天再次殺到城下,甚至將城池給佔了。沒想到一個多甲子過去,大同沒有陷於蒙古人之手,反而被自家的軍隊給奪了。

嘉靖元年(1522年)六月,在寧王之亂中立有大功的太僕寺卿

張文錦

右遷右副都御史,出任大同巡撫

張文錦一到任就開始著手對大同進行整頓

。民政上,彈劾貪官,懲治汙吏,奏請朝廷減輕大同百姓的稅賦負擔。軍事上,請求朝廷轉發太倉銀數萬,以濟大同將士春夏之餉。種種施政方案皆得到朝廷的支援。

當然他將主要精力放在了增強大同防務上。

明初,整個河套地區都在明朝的掌控之下,陰山以南,長城以北地區,設有東勝衛、雲川衛等多個衛所,大同雖屬於邊鎮,卻也處於山西行都司的腹地。靖難之後,明朝的勢力逐漸退出關外地區,河套被蒙古韃靼部佔領,

長城沿線成為新的疆界,大同驟然變成戰爭前沿

代懿王朱儁杖:進擊的庶人之子,應州大捷見證者,甲申兵變親歷者

大同長城形勢

大同長城沿陰山餘脈及燕山餘脈因勢而建。可在大同的正北方,御河及其兩岸地段為陰山餘脈與燕山餘脈的分割點,在這近百里寬面之內,不能說沒有山但都很矮小,其間有好幾個缺口,長城在這裡沒了地理優勢。

蒙古人很容易由此越過邊牆,突入到大同城下。是故明初在此修築多座邊堡,以彌補長城的劣勢

明中期以後,隨著朝政的腐敗,國力的衰退,位於大同北側邊堡防線逐漸被廢棄。沒有了藩籬,蒙古鐵騎經常“直抵城下,駐牧殺掠”。

嘉靖二年九月,張文錦提出一項積極防禦計劃——重修被遺棄的邊堡防線,具體為:

修復位於御河谷地的水口、宣寧、黑山三堡,並在其東側新築柳溝堡,西側新築樺溝堡,配合附屬牆堡,伺機奪取更遠的關頭、紅寺、沙河三堡,使其與水口五堡形成犄角之勢,給大同打造一條堅固的外圍防線

。為此他制定了詳盡的築堡及安置計劃。

勘撥功臣田土,每名給百畝。不敷,聽自開荒,三年後熟地,頃徵子粒三石,荒地納牛具銀一兩。既無築城設倉之勞,又省客兵坐食之冗合,雖小費後將大益……一應支用先盡司府贓贖,仍乞敕戶部於年例外發銀十萬兩,或淮鹽五十萬引,為伕役糧犒費。事下兵部覆議,從之

。”(《明世宗實錄》)

築堡工程進展很順利,

可遷徙軍士入駐時,卻遇到了極大的牴觸

土木堡之變後,文盛武弱勢態形成,以文御武成為常態。不過正德年間,在明武宗這位熱衷於武事的皇帝帶動下,武將勢力又有所抬頭。調遼東、宣府、大同、延綏四鎮軍入京,組建外四家軍就是一個強烈的訊號。武將集體也沒辜負明武宗的優待,應州大捷中就可以看到外四家軍的影子。

代懿王朱儁杖:進擊的庶人之子,應州大捷見證者,甲申兵變親歷者

廢棄的長城沿線古城堡

明武宗駕崩後,內閣首輔楊廷和,及嗣位的明世宗,廢除了他的諸多變革,外四家軍被就地解散,正德時期提拔的部分將領遭清算。張文錦所言的“司府贓贖”,就是對張輗等人抄家所得。此舉對大同軍心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五堡建成後,張文錦令大同鎮派兵前去戍守。因事先在各堡規劃了田地,故要求將戍卒連同他們家人一同遷往,以進行屯墾。可五堡孤懸於外,離大同近百里,與其餘據點也有三四十里遠,一旦遭蒙古人襲擊,很難得到救援。且據甲申兵變的親歷者,左參議韓邦奇的《大同紀事》一文所言,由於投入太少,五堡因陋就簡,只建有營房,無處安置家眷。因此

鎮兵們請求隻身前往

。這顯然與張文錦的謀劃相悖,是以被他駁回,並嚴令軍隊立即出發,不得拖延。

負責五堡安置事務的參將賈鑑,更是火上澆油,頻頻對鎮兵施以杖刑。於是鎮兵們鼓譟起來,在

郭鑑、柳忠等人

的煽動和帶領下,

於嘉靖三年(1524年)七月殺掉賈鑑,隨即逃出大同,佔據位於塞上的焦山墩。

焦山墩緊鄰蒙古韃靼部,張文錦唯恐叛卒們投了蒙古人,為禍大同地方,遂派副總兵時陳等前去招撫。可叛卒一回到大同,張文錦就食言而肥,連夜緝捕隊官關山等人,打算誅殺煽動叛亂的首惡。

叛卒們本就惴惴不安,張文錦的緝捕行動更是激起了他們的應激反應。八月初一,甲申兵變正式爆發。

叛軍在郭鑑和柳忠等人的率領下,焚燒大同府衙,砸開監獄,放出囚徒,而後縱火燒都察院門,欲尋張文錦算賬。

張文錦踰牆逃入博野王府。叛軍聞訊趕來將王府團團圍住,要求交出張文錦,否則放火燒了王府。博野王朱儁櫍被嚇得半死,趕緊交人。張文錦一出博野王府,就被亂刀砍死。

隨即叛軍開啟武庫發放兵器,燒燬鎮守府和總兵衙門,並堵死大同城門,不準任何人出入。鎮守太監、總兵、知府等趁亂出逃,

遊擊、郎中等官靠匿於民間才得以倖免。

代懿王朱儁杖:進擊的庶人之子,應州大捷見證者,甲申兵變親歷者

大同古城南門:永泰門

叛軍出身底層,故強迫因犯事被羈押在大同大牢中的

革任總兵官朱振

為首領。朱振迫於無奈只得與他們

約法三章:勿犯宗室、勿搶倉庫、勿縱火殺人

。得到允諾後才就任。於是大同城內稍安。

大同戰略位置過於重要,一不小心就會引發蒙古入寇,危及京師,故在剿撫之間,優先選擇了撫。一面派兵部左侍郎李昆前往大同,宣告赦免敕書,一面大規模撤換大同相關官員,以安撫叛軍。多重努力下終於安撫住了叛軍,不過大同城依然掌握在叛軍手裡。

陷於兵變中的代王

引發大同甲申兵變的張文錦,應該說是一個頗具才能的幹吏,只不過他為人太過傲氣,且明朝文官藐視武臣的心態也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以至於在推動積極防禦政策的過程中,沒能處理好與大同將士的關係,最終引起兵變。

接替張文錦出任巡撫的李鐸,還未來得及成行,就因母親去世而丁憂。

於是朝廷改任山西按察使蔡天祐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大同。

十月,蔡天佑到任,隨即會同新任大同總兵桂勇抓捕並杖殺了八十名繼續在城裡姦淫擄掠的亂軍,形勢稍有安定。

代懿王朱儁杖:進擊的庶人之子,應州大捷見證者,甲申兵變親歷者

明軍將士劇照

因回酋速壇兒等率二萬騎寇邊圍肅州,甘肅朝廷告急,朝廷派遼陽參將李賢所部赴甘肅增援,途徑大同,叛軍關閉城門,不讓他們進城宿營,雙方發生罵戰。其間不忿的李賢,口出要會同

延綏軍剿了你們的狂言

。與此同時,戶部恰好派進士李枝押送接濟銀兩來大同,亂軍們卻以為這是發給李賢所部鎮壓叛軍的賞銀。

十一月初七,已成驚弓之鳥的亂軍再次鼓譟,發起新一輪暴亂

。初九夜叛軍縱火燒大同縣衙,知縣

王文昌

被殺。

又圍住代王府,要求朱儁杖替他們上疏朝廷請求赦免

韓邦奇在《大同紀事》中稱,初十這一天,自己前往巡撫衙門會商途中,經過代王府,代王用梯子爬到牆上和他交談直至中午,因附近都是虎視眈眈的亂軍,韓邦奇怕出事,便終止談話,請代王回府。韓邦奇雖沒提兩人說了些什麼,不過在那種局勢下,除討論怎樣平息事態外,還能有何可談?

亂局中朱儁杖仍然留在大同沒有出逃,也算盡了一個塞王的責任,算是有點膽略的。

十七這天,代王朱儁杖會同大同巡撫蔡天佑上疏朝廷,請求再降明旨,寬宥叛軍。為儘快平息叛亂,兩人在奏疏對對叛軍的表現不敢盡言。

朝廷對大同兵變本就有剿撫兩種意見。起初招撫的呼聲最高,可隨著事變遷延不決,朝廷已經失去了耐心。兵部乘機提出“

悍卒愈驕,屢行稱亂,今若又專為撫處,則聲威損於九邊,綱紀難以振復

”,必須施以強硬手段,一面選派諳練軍務大臣出任宣大總督,率軍進逼;一面命大同當地鎮巡官甄別首從,出手誅除首惡,以瓦解叛軍的組織結構,徹底平息事態。此議獲得被明世宗採納。

代懿王朱儁杖:進擊的庶人之子,應州大捷見證者,甲申兵變親歷者

代王府全貌

十九日,命戶部左侍郎

胡瓚

兼左僉都御史,總制宣大軍務,會同總兵官

魯綱

,率由三千京營營兵、兵三千薊州鎮精及宣府鎮銳卒組成的平叛大軍,進駐大同附近的陽和,密切監視城內形勢變化,相機採取行動。同時密令大同總兵

桂勇

設計擒獲首惡。

大軍的到來,令城內亂軍更加焦慮驚慌,氣勢洶洶的亂軍持槍舞刀滿街亂竄,隨時會發生更大的暴亂。

朱儁杖再有膽魄,畢竟只是一個被當豬養的閒散富貴王爺,在這種形勢下,他選擇了退避。

於是帶著親王寶符,與大順王朱充燿、河內王朱充爔這兩個兒子一道,趁著夜色溜出大同城,逃往宣府暫避

同月十五,

大同總兵桂勇設計將郭鑑、柳忠等十一名譁變首領擒獲並斬首

。沒有了他們的扇動和帶領,亂軍們無法再生事端,大同局勢似乎終於得到了解決。

可兩日後,局面又發生突變,

被斬殺的亂軍首領郭鑑之父郭巴子

,聯絡了徐氈兒、胡雄等一干亂軍,趁夜闖入總兵府邸,將桂勇家裡十幾口人殺害,並劫持了桂勇。幸得巡撫蔡天祐聞訊趕來與其談判,才讓桂勇倖免於難。

事後郭巴子等人雖然潛逃在外,一直沒能抓獲,不過沒了首領的大同叛軍,在蔡天佑的多方慰撫下,終於迴歸正常生活,歷時半年多的大同甲申兵變就此落下帷幕。

代懿王朱儁杖:進擊的庶人之子,應州大捷見證者,甲申兵變親歷者

代王府承運殿

嘉靖四年正月初二,朱儁杖由宣府迴歸大同,明世宗賜予銀兩、絲綢等安慰了一番。

辛酉,代王自宣府還大同。上聞之,以書慰諭,賜銀百兩紵,絲四表裡。初王在宣府欲還,上令守臣諭旨,俟叛卒事寧方行。至是大同鎮巡官啟王首惡已獲,餘黨悉遁。至乃還。

”(《明世宗實錄》)

阿越說

嘉靖六年(1527年)十月十六,代王朱儁杖因病薨逝,享年四十八歲,在位29年,朝廷賜諡曰懿

。訃聞,明世宗為之輟視朝三日,遣會昌侯孫杲致祭,命有司治喪葬如制。昭聖康惠慈壽皇太后,也就是明孝宗的皇后,明世宗的伯母張皇后也派人致祭。

“溫柔賢善曰懿”,“溫和聖善曰懿”,懿是一個美諡

,以朱儁杖在大同甲申兵變中的表現而言,這是一個非常貼切是蓋棺定論。因此其子新任代王朱充耀,在嘉靖十一年六月,以朱儁杖在大同兵變後嘉獎敕書中有忠義可嘉之語,請求在其墓前樹立牌坊,並乞求御賜碑文。

癸卯……代王充燿奏:‘父代懿王先以大同兵變潔身遠害,被獎有忠義可嘉之語。燿今於墓前樹立石坊,請揭以敕賜忠義四字,仍乞賜碑文表揚,以垂永久。’上許其建坊,名額碑文報罷。

”(《明世宗實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