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野先生》:周樹人君和藤野先生的跨國師生情,全因一句話而起

“朝花夕拾”又名“舊事重提”,提記憶裡的往昔,拾花一樣鮮活的記憶。舊事成了過去,“過去”不會過去,而是化作記憶退居在腦海裡,供你回味,等你想起。再回首,心境當是相異,舊事引起的感觸當也似身臨其境,所有都活了過來。

《藤野先生》是魯迅散文集《朝花夕拾》裡重提的一件舊事,二十年過去,時過境遷,物換星移,卻因藤野先生在“我師”中是最使魯迅感激、給他鼓勵的一個,使他感懷至深,時時憶起。“我就是

叫做

藤野嚴九郎的”一語落筆,藤野嚴九郎的音容笑貌和與之相關的二三事即刻活泛過來,信筆寫去,寫就《藤野先生》。

《藤野先生》:周樹人君和藤野先生的跨國師生情,全因一句話而起

1。

感激,是因為藤野先生在學業上給予周樹人君,當時在仙台醫專唯一的中國人,諸多關照。

藤野先生每星期修改周樹人君的講義,不但增添漏記的部分,文法不對的地方也一一訂正,這樣持續到教完所有的解剖學課程。

許是周樹人君任性,憑感覺畫解剖圖,與實際有出入,就有藤野先生當面糾正,叫他該怎樣畫就怎樣畫,解剖圖不是美術,不以美為美。

藤野先生聽說中國人敬鬼,就在上解剖實習課時,問周樹人君能否解剖屍體,得到肯定回答,方

始沒

了顧慮。

《藤野先生》:周樹人君和藤野先生的跨國師生情,全因一句話而起

藤野先生的關切,周樹人君自是體會得到,最初看見講義上藤野先生修改的筆跡,除了不安,就是感激。所以在他經過幻燈片事件,決意棄醫從文,離開仙台時,看著藤野先生悲哀卻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無愧恧,就扯了一個慰安先生的謊話。

分別在即,藤野先生把自己的照相給了周樹人君,見周樹人君無相片可送,就叮囑他以後照了寄來,且叫他時時寫信告知狀況。

然而這一去,竟音信全無,只落得藤野先生照相上所題“惜別”。人終有一別,即便依依不捨。

《藤野先生》:周樹人君和藤野先生的跨國師生情,全因一句話而起

2。

據魯迅先生自述,離開仙台以後,就沒有照過相,又因狀況無聊,說起來無非使藤野先生失望,寫信也作罷。因此很長一段時間,師生間處於失聯狀態,你不知我過得怎樣,我不知你的狀況,完全隔絕了。

其實魯迅後來照過相,許是狀況無聊,沒有心情寄去。

所謂“狀況無聊”,是指在新文藝道路上的碰壁和摸索。仙台以後,魯迅先生先是在東京打算跟朋友創辦雜誌《新生》,因朋友放棄而未能成行;他和弟弟周作人翻譯外國小說,也因讀者寥寥無幾而終止。回國後,先後從事教員、教務長工作,然而歷時皆不久長,想到書店去做編譯員,卻遭到拒絕。之後,做過師範學校校長、教育部部員。直到1918年在《新青年》雜誌上發表小說《狂人日記》,方始踏上文學之路。

這期間的碰壁和摸索,無聊得很,自是不宜寫進信裡。

《藤野先生》:周樹人君和藤野先生的跨國師生情,全因一句話而起

然而當週樹人君成為魯迅先生,以大文學家的身份寫下《藤野先生》,且託日本同學打聽藤野先生的近況時,藤野先生也因狀況無聊,說起來無非使魯迅先生失望,就算看見日文版《藤野先生》,也還是不與魯迅聯絡。

原來,周樹人君離開仙台,沒過幾年仙台醫專就被併入東北帝國大學。

當時日本大學崇洋媚外,就像夏目漱石的小說《三四郎》寫的那樣,廣田先生沒有留學經歷而被有留學經歷的人取代成為大學教師,藤野先生也因沒有留學經歷被迫離職。1915年到1919年的四年裡,既經歷了工作頻頻調動,也經受了喪妻之痛。

無奈之下,藤野先生回到老家福井縣,先是在藤野明二郎的診所幫忙,娶妻以後,在丈人的幫助下開了一家耳鼻科診所。明二郎去世,他就在兩個診所間來回奔波。

《藤野先生》:周樹人君和藤野先生的跨國師生情,全因一句話而起

魯迅先生託人打聽藤野先生的近況時,藤野先生正在偏僻的地方做鄉村醫生,今非昔比,自是不好同以前的學生、而今的大文學家聯絡。

1936年10月,魯迅先生病逝,在日本見報。藤野先生把報紙舉過頭頂,拜了幾拜。

是年年底,小林茂雄找見藤野先生,藤野先生方始知曉,魯迅不僅把他寫進散文,把他的照相貼在寓所的牆上,時時仰望,還託人打聽他的訊息,想見他一面。可是終成遺憾。

有時候,不巧得很,可以見時卻於情面而不見;面子不成問題了,想見卻見不到了。人生的錯綜複雜,怎一個“不巧”了得。

《藤野先生》:周樹人君和藤野先生的跨國師生情,全因一句話而起

3。

甲午戰爭後,清國迫於近代化需要,日本則念及西方列強壓迫而意欲提攜保全清國,留學生交流高峰就在雙方之間興起。

周樹人君就在這種形勢下赴日留學。在仙台醫專時,適逢日俄戰爭。日方慘勝,卻覺得能夠單獨對付西方列強,而無需提攜保全清國了。

同時民眾之間隱隱出現對清國留學生的歧視,在仙台醫專本就遭白眼相待的周樹人君同樣受到波及,事例即是學生會幹事到他的寓所去翻檢講義,疑心在上學期解剖學試驗中,藤野先生給他漏洩了題目,方沒落第。

《藤野先生》:周樹人君和藤野先生的跨國師生情,全因一句話而起

藤野先生不像其他日本人區別對待周樹人君,反而給予格外的關懷,是因為從前上學的時候,藤野先生學習過漢文,敬重中國先賢,由此及彼,就覺得應當善待來自中國的人。

日本全面侵華,有藥商以軍隊前線急需藥品為由高價收購藤野先生診所囤積的藥。儘管日子過得捉襟見肘,藤野先生也還是一口回絕,沒有把藥拋售。

事後,他告訴兩個兒子:“你們記著,中國乃是將文化教給日本之先生。”一語道出藤野先生善待周樹人君的原因,也方有依依惜別的跨國師生情誼及遺憾的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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