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滄海》之程少商:花開半夏,奈何情深緣淺(下)

(三)

程少商好像在地獄裡被炙烤,她難受,掙扎,彷彿沒有盡頭。迷糊中,彷彿是婢女在端湯侍藥,還有激烈爭吵的聲音,三皇子?這次她聽清楚了,是三皇子帶著府兵過來,他要帶走程少商。

“他死了嗎?”她無力地走出屋子,坐在臺階上,“也難說,那懸崖又高又陡,他又受了傷,身手也沒那麼利落。”

“還在懸崖下,已昏迷不醒。他犯下重罪,震驚朝野,已有多位大臣上書,要求治他死罪。”三皇子眼中滿是憂慮。

看著三皇子擔心的樣子,她想問,冬柏陵園的水冷嗎?雁回塔的風景好嗎?那麼多年與凌不疑裝作沒交集,累不累?

三皇子看向程少商,臉色一變,他明白,程少商知曉了他的秘密。是的,當初真正救下凌不疑的不是太子,而是三皇子,而太子任人唯親,心軟懦弱,實在不堪為君,他說凌不疑用兵,他並不知曉。

知曉不知曉又有何關係呢?此次,凌不疑借用太子兵符弄兵,就已向文帝表明,太子實不堪大任,只是可憐了宣皇后。

《月升滄海》之程少商:花開半夏,奈何情深緣淺(下)

其實,就算三皇子不來,她也打算進宮的,她要告訴文帝,凌不疑沒有弒父,他不是凌益的兒子凌不疑,而是霍翀將軍的小兒子,霍無傷。

皇宮裡,一群人爭論不休,程少商終於明白凌不疑的苦衷,時過境遷,凌不疑已沒有證據證明凌益通敵,甚至連自己是何人之子都說不清楚。凌益死了,可以說是死無對證,如果凌益活著,他堅持說凌不疑是他的兒子,又能奈何?

文帝說,也不是沒有辦法證明,霍兄身上有一處胎記,有一次洗澡時見過。在阿猙的滿月宴上,霍翀兄長曾說,阿猙有個和他一模一樣的胎記,只是大小、位置不同。

“是不是在左腳腳踝處?一個三隻耳朵的虎頭。”程少商昂頭回憶說。

文帝一個踉蹌,差點跌倒,是的,一個三隻耳朵的虎頭,他怎能忘記?

“來人,快,快把那個小畜生從懸崖下救上來,不要傷了頭部與手腳,崔佑,你帶人去,再帶幾個好的醫士,他已一日一夜沒進水米,要慢慢來

……

有一個大臣還在那就凌不疑私調兵卒之事喋喋不休,文帝氣得把手中的酒樽扔過去,破口大罵:

“朕給阿猙抵罪,你看可行?”

步攆來了,程少商踉蹌上去,三皇子不由得扶了她一下,看到她手上滿是血跡,才明白她受傷了。他讓程少商放心,等凌不疑回來,一定讓他給她賠罪,他說,他那麼喜歡你,以後一定會對你言聽計從的。

她回頭笑了笑,眼中滿是虛無孱弱,她知道,她與他已沒有以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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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看她甦醒,宣皇后告訴她,凌不疑已被抬上來,傷勢雖不輕,可不致命。三皇子已在汝陽王妃整日拜祭的女媧娘娘像裡,找到了淳于氏藏匿的凌益叛國的證據。宣皇后說,鳳凰須棲梧桐之上,凌不疑是鳳凰,而三皇子才是梧桐

……

他現在叫霍不疑了,不只為姑母,也為了那個為他送命的可憐的阿狸。

宮殿的內室裡,她順著宣皇后的指向看去,看到了霍不疑。宣皇后剛剛還說她瘦了不少,看到霍不疑她才明白何為瘦了一圈。

文帝恨凌益通敵叛國,致使孤城被屠,霍家被滅,又怨三皇子與霍不疑一起設計了太子。

“臣在太子跟前短短几年,就印信令符俱在手中,若他日太子為君,臣想專政,也定能大權獨攬,這難道是陛下想看到的結果?”凌不疑凝視著養父道。

文帝手顫了一下:

“那你為何不那樣做?”

霍不疑微笑道:

“因臣無二心,若太子遇到有二心者,也定是一樣的結果。”

“說得好,”宣皇后走了出來,“都怨我慈母多敗兒,沒教好太子。只是少商何錯?你說的頭頭是道,舍小情,就大愛,當初你趕赴凌家,是不是就已決定捨棄了少商?”

“不錯。”凌不疑按住傷口,痛苦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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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錦簾拉開,

內室

裡跪坐著纖弱的程少商,她長髮覆背,面色蒼白。霍不疑突然感到氣血翻湧,心中滿是驚懼,他想去抱住她,他想說沒有她,他一樣心痛如絞。

程少商美麗的小臉上流露出歷盡磨難後的安靜:

“妾出身寒微,才疏學淺,實不堪為霍將軍佳配,請帝后做主,退了這門婚事。”她又轉向霍不疑,“我自小運氣就不好,從小就被父母拋棄,受盡苛責。然後遇到你,你讓我喜歡你,我喜歡了,你讓我依靠你,我依靠了,你讓我信你,我信了,然後,你將我重重地丟下,頭也不回地走了,那就唸在往日的情分上,請放過我。”

說完,轉身離去,她怕抑制不住滿眶的熱淚,她怕失了那僅有的自尊與驕傲,便只能失了禮數,奔出殿去。

淩氏家族受到了極為嚴厲的處罰,而霍不疑因私調兵卒,被褫奪所有官位,貶至西北邊城戍邊,而取消霍程兩家的婚約,也是其中的處罰之一。

十里長亭,阿飛拍馬過來,問霍不疑,是否該啟程了,霍不疑說,再等等。梁邱起知道程少商不

會來了

,可不忍對霍不疑提起。此去邊城艱難,她不去也好。崔家兄弟引了一個少年過來,正是程少宮。霍不疑眼前一亮,忙問,是不是程少商有什麼話對他說。

程少宮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錦囊丟給梁邱起,梁邱起慌忙把它遞入車中。霍不疑忙開啟錦囊,竟是當初他贈給程少商的私印,一時面色慘白。

程少宮告訴他,程少商從宮裡回來就一直高燒不退,

其間

一度到不治的地步。之後,又時好時壞好幾日,到今天還不能下地。

“她有沒有話要捎給我?”霍不疑努力地平復氣息。

“有,她說,後會無期。”程少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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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不疑緊緊地抓住車壁,他怕自己會倒下去。他曾說過,要和她相偎相依,永不相棄,可他食言了。他拋下她時,曾對她說,後會無期,而今,她又還給了他。

也許,程少商正如他所說,天生帶三分涼薄,是他讓她學會了信任,是他讓她學會了依靠,而他又親手毀了這些。花開半夏,一語成殤,奈何情深緣淺,他只能悄悄撿拾起那些美好的碎片,在有月的夜晚,輕輕地想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