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越野賽,為何遇難的多是窮人子弟

文 | 守一

甘肅白銀死亡越野賽進入善後時刻,那些不幸逝者的故事,也被越來越多的講述。

看完這些故事,相信很多人注意到了一個現象,這些越野賽的頂尖選手,多數是農家子弟,家境普遍清寒。走上越野賽的道路,既是興趣,也是無奈。

01

比如,被稱為越野賽道上的“賞金獵人”梁晶,出生於安徽池州一個普通農村家庭,大學讀的是一個三本學院。

死亡越野賽,為何遇難的多是窮人子弟

這樣的學校,畢業後找工作的難度可想而知,他送過外賣,在奶製品公司做過技工,做著辛苦卻收入一般的工作。

跑步是他的熱愛,哪怕沒有錢,看不見回報,他仍然堅持訓練,去各地參加比賽。幸運的是,在他水平不斷提升的同時,國內馬拉松類的賽事突然開始迅速商業化,這為他成為職業選手創造可能。

2015年,梁晶辭職,成為馬拉松行業的“賞金獵人”。他把愛好變成了職業,而且因為跑步,遇到了後來的妻子。一邊靠愛好賺錢養家,一邊收穫社會認同和自我成就感。

如果沒有這次悲劇,那是一個堪稱完美的勵志故事。他在國際田聯積分榜上的最高排名,是超馬、越野專案的中國第一,亞洲第一,世界第八。

這不是孤例。這次不幸遇難的多位選手,成績可能不如梁晶耀眼,可是人生軌跡有相似性。

死亡越野賽,為何遇難的多是窮人子弟

比如28歲的黃印斌,出生於青海農村,家庭條件可能還不如梁晶,他早早輟學去了工地當搬運工。後來被工地旁邊的體校教練看中,破格錄取為體校學生,才走上了體育道路。

和梁晶一樣,他也不善言辭,最大的愛好就是跑步。因為愛好,因為不怕吃苦,在越野賽這種特別需要“吃苦”的專案中,很快取得了不錯的成績,被稱為“50公里越野冠軍收割機”。

死亡越野賽,為何遇難的多是窮人子弟

還有越野成績同樣亮眼的曹鵬飛,出生於安徽貧窮農村,很小就輟學外出打工。幹過各式各樣的工作,都沒能成為真正的職業。最近一份幹了好幾年的代駕工作,錢沒掙到多少,腰椎間盤突出職業病倒沒拉下。

很難想象,一個腰有問題的、已經35歲的男人,需要多強的毅力,才能一次次堅持跑完這常人不堪忍受的越野賽。

02

如果不是這次21人的死亡慘劇,很多人不會知道越野賽的頂尖選手是怎樣的一群人。

在大眾眼裡,馬拉松運動的興起,是以中產生活方式為背景。愛去跑馬拉松的、跑越野賽的,大概都是那些愛湊熱鬧、愛打卡炫耀的中產。

現在來看,這是雙重錯誤認知。

第一重,是越野賽絕不等於簡單的“戶外馬拉松”。正如很多專業人士這幾天一再提醒的,越野賽是一種高風險運動。

這次的悲劇深層原因之一,就在於組織方以及不少選手,根本沒有意識到越野賽的風險,而是當作難度高一點的跑步,在各個環節都沒有做好風險管控。

第二重,就是當一項運動商業化之後,必然會激勵職業化。在高風險、高挑戰的越野賽領域,必然是那些人生選擇更少、更能吃苦的窮人子弟最先會抓住機會。

這裡就存在悖論。越野賽雖然辛苦,但畢竟是一項健康運動,是對體力和意志的挑戰。按理說,這成為農家子弟出人頭地的新機會,可以是多贏。

可問題在於,當掙錢成為參賽重要目的,一定程度的異化就是不可避免。再加上因為窮困,選手的物質條件和眼界見識難免匱乏,選手的科學訓練和風險意識也就跟不上。當組織方不夠專業、保障不到位時,風險就會進一步放大。

這就是這次悲劇更顯悲情的一面。窮人子弟以為抓住了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站立於馬拉松商業化的潮頭,可是突然降臨的狂風暴雨,把數年營造的夢,一朝之間撕扯得粉碎。

和這些年輕生命一起消逝的,還有那些不屈不撓的,要改變命運的動人意志。

反思這次悲劇,不能忽視這個精神層面的因素。也就是說,應該考慮的是完善賽事的安全保障,而不是一刀切地否認。賽事商業化不是罪,安全底線沒有劃清才是關鍵。

希望反思和整治,不是扼殺這個剛興起的體育專案。因為一定還有更多這樣的窮人子弟,需要更多這樣的機會,去發現自己的天賦,去成為自己、成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