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溫柔鄉里，什麼都不想做

——從《詩經●雞鳴》說開去

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這首《雞鳴》就是產自齊地，齊地乃姜太公封地。

有姜太公這樣的先祖，齊國能不強大嗎？春秋戰國之時，齊楚燕趙韓魏秦，這是諸侯國中最強大的七個國家。當秦國想東出的時候，齊國用不完的錢，兵強馬壯，傲視天下群雄。這樣的諸侯國，其詩歌當然在詩經中也有流傳下來的。沒有想到這樣一首《雞鳴》卻是那樣的有意思：在你的溫柔鄉里，我什麼也不想做。

雞既鳴矣，朝既盈矣。

匪雞則鳴，蒼蠅之聲。

東方明矣，朝既昌矣。

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

蟲飛薨薨，甘與子同夢。

會且歸矣，無庶予子憎。

人們從來就說，文藝作品來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從這首小詩來看，哪兒有高於生活的？根本沒有高於生活，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是思賢妃？刺荒淫？美勤政？賢婦警夫早朝？但這首詩都是兩個人在床第之間的說話而已。什麼不能成詩？什麼都可以成詩。

阿來曾說，文藝作品能反映生活就不錯了。的確，生活太豐富，我們身在其中，卻不能完事地將之反映出來，甚至很多時候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不知什麼是主，什麼是次，什麼重要，什麼輕視。這首小詩就從早晨這麼一個小事來反映生活，把兩個人活脫脫地展現在我們面前。

我們還可以再想一想，如果是一個墨守成規的男人，或者工作非常積極的男人，如果是一個在重要工作崗位的男人，如果他們是老夫老妻，或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一般情況下，那就是少夫少妻，剛婚配不久，晚上沒有睡安逸，早上還想再安逸，所以，不想去上朝，在夫人的溫柔鄉里沉醉，什麼都不想做。一個不想走，一個催你走。說不定，婦人在說：你還年輕，要努力奮鬥，以後才有好前程，君王才能給你一個好位置。可是，這是一個官二代，能夠在廟堂之上行走的，那不是一般的人，所以，他還想再享受一會。於是，雞鳴過後，他就說笑了：那是什麼雞鳴，那是蒼蠅飛的聲音。天還沒有亮的，那是月光。

這首詩用白話文來講，如是可也：雞叫三聲，朝廷滿盈。不是雞鳴，蒼蠅飛行。曙光已明，君王親臨。不是天亮，此乃月光。蟲兒飛舞，入夢流浪。朝會結束，斐你不祥。

有些人說，西方人的愛情是在結婚之前，而中國人的愛情是在結婚之後，但凡能寫出那些流傳的詩句，都是享受男歡女愛之後，才有最深的感觸，才能寫得好，不信，你去看那些詩，無論男女，都是這樣。

再回到這首小詩，正是孔夫子所說：樂而無淫，思而無邪。從起床這麼一個場景寫出來的詩，還有那麼一些高雅之情。當然，能夠傳承三千餘年，那當然是高雅的。但這首詩沒有《關睢》那樣詩情畫意。

如果我擁抱著這樣的美人，我也不想離去，巫山雲雨，神女在懷裡，在你的溫柔鄉里，哪兒也不想去，正如某個作家寫荷花的詩，採你採你，今生只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