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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佳的無奈（一）
在登機的廊橋裡，餘佳佳拉著五歲的兒子艾文猶豫了好一會，最後還是給國內的爸爸發了一條簡訊：“我們已登機，十三個小時後落地上海。”然後又加了一條：“不要來上海接我，我們直接轉機到江州。”
登上飛機，佳佳想起了大半年前的情景。
今年春節前，她帶著孩子回來過一次，但是那個春節過得不是很開心，緣由就是奶奶要不要去養老院。
餘佳佳今年三十二歲，不到一歲的時候母親去世，從小由爺爺奶奶帶大，不用說，她和爺爺奶奶的感情是相當深厚的，在她十幾歲的時候，爺爺走了，她跟奶奶更是難捨難分。
春節前，也是這班飛機，餘佳佳帶著孩子回來看望八十三歲的奶奶。
由於從溫哥華沒有直達江州的飛機，他們必須在浦東機場轉機，中間有五、六個小時的空閒時間。
爸爸名叫餘和平，六十二歲，退休在家。他早已說好，要親自來浦東機場迎接外孫子，然後再乘坐同一航班返回江州市，所以他提前一天就到了上海。
餘佳佳拉著兒子走出接機口，老遠就看見爸爸站在那裡向他們揮手。
兒子鬆開媽媽的手，直接跑了過去撲進姥爺的懷裡，奶聲奶氣地喊道：“姥爺！”
餘和平滿面笑容，抱著外孫轉了一個圈，應道：“哎，我的寶貝！”
女兒走過來攙住爸爸的胳膊叫了聲：“爸！咱們找個地方休息一會，還有五個小時呢。”
這個時候，老爸是相當幸福的，一手被女兒攙扶著、一手抱著外孫，走在候機大廳裡顯得有點得意。
來到一家茶餐廳，三個人坐好，餘和平問外孫：“寶寶想吃點什麼？”
外孫指著圖片說：“Feet， chicken feet … cake…”
姥爺笑了：“姥爺教你，這叫鳳爪，這叫蛋糕……”
佳佳看著爸爸，發現爸爸的頭髮又白了許多，於是問道：“阿姨怎麼樣？”
佳佳問的阿姨是餘和平現在的妻子，今年五十一歲，雖然已經退休，但身體尚好，所以還在上班。
佳佳問的“怎麼樣”這三個字包含了兩層含義，一層是阿姨的身體狀況怎麼樣，另一層是對爸爸怎麼樣。
爸爸當然明白女兒的心思，說道：“挺好的，你看爸爸是不是又胖了？”
“太胖了不好啊，爸！”
“嗐，主要是我沒啥可操心的，除了操心你奶奶。”
“奶奶怎麼樣了？我給她打電話她總說好。”
“唉！”餘和平嘆了口氣“奶奶脾氣越來越差，給她換了幾個保姆都沒待住，只能是我和你姑姑輪流照看，可你姑姑也是快六十的人了，我們身體都不是很好。”
餘佳佳看著爸爸，不知道該說什麼。
幾個小時後，他們登上了飛往江州市的飛機，半夜時分他們到達了江州奶奶的家裡。
奶奶沒有睡，靠在沙發上等著她的孫女和重孫子的到來。
重孫子的一聲太奶奶，把老太太叫得心花怒放，非要讓姑姑去做夜宵。
姑姑餘麗萍問餘佳佳：“這麼晚了，還吃飯嗎？”
佳佳說：“剛才在飛機上吃過了，現在不吃了。”
奶奶說：“給我重孫再做點，按時差算，現在他該吃早飯了。”
大家都笑了，餘和平說：“老太太真厲害，會算時差。”
吃過夜宵已經很晚了，大家便休息了。
老太太的房子有三間臥室，老太太一間，姑姑一間，佳佳和她兒子一間。餘和平只能睡在客廳沙發上了。
躺在沙發上，餘和平才發現手機上有好幾條妻子發來的微信，開啟一看，都是詢問他和孩子的內容。
第二天天沒亮，老太太就摸摸索索地爬了起來，要給大家做早飯，叮叮噹噹弄出不少動靜。
餘和平躺在客廳的沙發上，離廚房最近，所以最先醒來。
他皺著眉頭坐了起來，感到暈暈沉沉的，他知道一定是血壓又上來了。
他走到廚房，看見老太太在煮稀飯，就說：“媽，昨晚都睡得那麼晚，你一大早起來折騰個啥呀？”
老太太不高興了：“你們睡你們的，我又沒叫你們起床。我早點把飯做好了有啥錯？”
“好吧好吧，您沒錯。”葉和平吃了一片降壓藥又躺下了，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老太太嘟嘟囔囔地去了衛生間，轉了一圈又出來了，跑到陽臺轉了轉才想起來她要去洗臉，於是又回到衛生間洗臉去了。
洗完臉回到客廳，發現大家都靜悄悄的沒有動靜，只好回到自己的臥室躺下了。
過了一會，睡夢中的餘和平嗅到了一股刺鼻的糊煙味，他使勁地睜開雙眼，只見一股股灰黑色的濃煙從廚房裡滾滾而出，在屋內彌散開來，讓人咳嗽不止。
他捂住口鼻，急忙衝進廚房關掉了燃氣灶上的閥們，然後把門窗全部開啟，自己趴在視窗大口喘氣。
這時，姑姑和佳佳也從各自的臥室裡走了出來，一看此景，急忙關上臥室的房門，以免煙氣湧了進去。
佳佳驚訝地問：“怎麼回事？”
沒等餘和平說話，姑姑開口了：“這還用問，肯定是奶奶忘記火上的飯了。”
等煙氣慢慢散盡，他們三個人走進廚房，只見灶臺上的稀飯鍋已經燒漏了底，油煙機和灶臺附近的所有器皿都被油煙燻成了黑色。
姑姑說：“唉，這事不知發生過多少次了，你看這廚房裡的鍋，哪一個沒有被燒乾過？幸虧今天你爸睡在客廳裡，要不然這煤氣不知要洩露多少呢？太危險了！”
餘和平嘆了口氣，對女兒說：“唉，奶奶身邊不能沒人啊！保姆請不來，只能我和你姑姑輪流照看奶奶。你姑姑是教授，還不能退休，而且我們的身體都不是很好，我又不太會做飯，奶奶對我們很有意見，動不動就發火。”
佳佳看著爸爸和姑姑，想哭。
過了一會，三個人一起動手把廚房清理乾淨，準備重新做飯。
這時，餘和平的妻子周雪晴拿著一個大號保溫桶來了，佳佳接過保溫桶說了聲：“阿姨好。”
周雪晴問道：“寶寶呢？”
佳佳說：“還睡著呢。”
雪晴嗅了嗅鼻子說道：“是不是又燒乾了？”
大家忍不住苦笑地點了點頭。
雪晴對佳佳說：“這桶裡是餛飩，我早上剛煮的，你們幾個趕緊趁熱吃了吧。我去看看媽。”說著便輕輕推開老太太的房門走了進去。
吃早飯的時候，老太太想起了稀飯，便跑到廚房去找，結果在垃圾桶旁邊看見了燒漏了底的煮飯鍋，回到客廳裡便大發雷霆，質問餘麗萍和餘和平為什麼沒有看好煮飯鍋。
餘和平和餘麗萍感到非常委屈，可又無可奈何。
周雪晴給老太太盛了一碗餛飩，說道：“媽，不說了，把餛飩吃了，要不該涼了。”
老太太把碗推到一邊，說道：“我想吃稀飯。”
餘麗萍說了一句：“您真難伺候。”
老太太火了：“你不想伺候就走！我不稀罕！”
餘麗萍抹著淚坐在沙發上不吭氣了。佳佳摟著姑姑不知說什麼好。
餘和平坐在一邊使勁地掐著額頭，旁邊的妻子問他：“你吃降壓藥了嗎？”
他嘆了口氣：“唉，吃了，不管用。”
當重孫子睡眼惺忪地走出來時，老太太瞬間眉開眼笑，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她的世界頓時美好起來。
佳佳看著爸爸和姑姑，輕輕地說道：“不行的話，再找個保姆吧，多花點錢找個好點的。”
姑姑苦笑道：“沒用，不是錢的問題，是沒有保姆願意伺候這樣的老人。”
“要不然，看看養老院怎麼樣？”
“不行，你奶奶又不是孤寡老人，去養老院讓人笑話。”餘和平說。
“老爸，你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怎麼會有這種觀念？”佳佳說。
“你瞭解養老院嗎？”餘和平問。
“我在國外看過一個公立養老院，條件特別好。”
“孩子，國內也有，可那是要排隊的，出來一個，進入一個，現在都排到二十年後了。”
“私立的也有條件不錯的，可以去看看。”
“咱們住不起！”餘和平回答得很簡短。
姑姑吳麗萍站起來對佳佳說道：“我得去趟醫院，你姑父還沒吃早飯呢，我得給他送飯去。”
佳佳問：“我姑父怎麼了，他怎麼在醫院？”
（接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