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話弈棋及棋詩

白來勤

明代哲學家王守仁是個棋謎。少年時雖貧仍痴謎於象棋,他父親怕影響兒子的學習,就悄悄將棋子扔到河裡。王守仁發現後,捶胸頓足,嚎陶大哭,悲痛之餘賦詩一首:

象棋在手樂悠悠,

苦被嚴親一旦丟。

兵卒墮河皆不救,

將軍溺水一齊休。

馬行千里隨波去,

士入三川逐浪流。

炮響一聲天地震,

象苦心頭為人揪。

雜話弈棋及棋詩

此詩抓住象棋棋子的特點,逐一數說其不幸的下場,讀來幽默風趣,令人忍俊不禁。

“棋枰落燕泥”,這一詩句常讓我想起鄉間的屋舍:一座舊院子,一處絲瓜棚,瓜棚下是一副乾淨爽潔的石桌石凳,桌面上前人鐫刻的棋格依稀能辨。正值春末夏初,“鄉間四月閒人少”,農人“有事於西疇,”遣閒之棋,遂成一盤燕子呢喃之聲可聞的空局。

在中國,善弈者不止於少數階層,市並里巷,棋聲橐橐,門前樹下觀棋者眾,一處下棋,四周都是表情。送種鄉土氣息很濃的熱鬧,顯然與文人雅士的“手談”大異其趣,後者弈棋很有些魏晉清淡恬適的氣氛:墨閣書房,但聞棋響,閒庭重院,惟見蝶飛。兩種情景,很難說哪一種更妙,但我想不管怎樣,下棋總比打牌要優雅得多。

早些時,就流行過一種說法,說現在的中國入是十億人口九億賭,還有一億在跳舞。麻將成為國牌大概是不容置疑的,可麻將給我的印象就是不好,並非牌子本身,而是玩麻將者在搓到熱頭上時,往往身不由己地搓出一副令人心跳的畫面來:更深月墜,一燈獨綠,霧罩煙海,八目皆紅。不用說,這是孔方兄從中作祟使然,而下棋則不然,無需在貨幣的作用下遠動,其所動者皆因心也。

關於弈棋的心境,司馬光的《有約》敘述得最妙:

黃梅時節家家雨!

青草池塘處處蛙。

有約不來過夜半,

閒敲棋子落燈花。

看來,司馬光在用蠅頭小楷編纂浩如煙海的《資治通鑑》時,並沒有把自己編得高高在上,似欲坐到雲端脫離人間煙火的境地。就其詩意看,其人間煙火味也是瀟湘館中的棋商不能比的。這首詩,大概是寫得太撩撥人的心了,似乎有人老是在琢磨那個“有約不來”的是個什麼人?也許是一位紅粉知己,也許是一位翰林同僚,今已無法考證。不過棋所蘊含的一種對知己的追求,好象比琴來得更現實一些。琴乃稀品,彈者聽者皆不易得。棋很普及,下棋具有較強的通俗性,上至縉紳大夫.下及田夫小民都可就地設局來上一盤的。

人常說:文若其人,讀者可能認為筆者定是弈棋的行家裡手,其實不然,我常為自己不通棋藝而汗顏。雖說象棋能走幾步,但水平不及小兒輩,至於圍棋則更生疏了,至今亦弄不清什麼是“真眼”、“假眼”。什麼是“雙活”、“圍空”,一位朋友曾發誓要包教我學會下圍棋,可我總是屢學屢忘,看來在弈棋方面吾人是天生的愚鈍了。儘管如此,我還是覺得弈棋的氛圍真好,人世之間,畢竟妙棋難得,而真情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