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派對》:科學“鏘鏘三人行”

■本報記者 張文靜http://news。sciencenet。cn/sbhtmlnews/2019/12/352196。shtm?from=timeline

《理性派對》:科學“鏘鏘三人行”

曹則賢、葉盛、苟利軍……對於關注科普的人來說,這些名字並不陌生。在很多人心中,他們是能說、會說、敢說的科學家代表。

如果這幾位科學家圍坐一桌旁,倒上咖啡,組個尬聊局,針對一個科學議題隨便侃,你願意圍觀嗎?

11月25日,科學脫口秀節目《理性派對 新科技釋出廳》(以下簡稱《理性派對》)在bilibili等網路平臺開播。沒有炫目的大型科學實驗裝置加持,也沒有自帶流量的平臺和明星助陣,這檔純靠科學家聊天聊出來的綜藝節目,提供了科學節目的另一種開啟方式。

找誰來聊?

“我們有沒有可能做一檔類似《鏘鏘三人行》或《圓桌派》的節目?就請三位科學家嘉賓隨便聊,聊那些有趣的科學話題。”今年5月,當與中科院計算機網路資訊中心SELF格致論道講壇的工作人員開會討論科學節目新形式時,中國科學院大學教師、科普策劃人吳寶俊丟擲了一個想法。

吳寶俊之所以產生這個想法,是有感於當前國內科學節目中缺少有綜藝感的訪談類節目。“之前也有一些科學家參與的電視訪談節目,但基本都是很嚴肅地聊,沒有在網路上受到歡迎。”這個想法提出後,參會人員都覺得“有點意思”。

今年9月,這個節目方案競標中國科協學術資源科普化專案——“新科技釋出廳”成功,《理性派對》節目就此確定下來。

節目形式確定了,找誰來聊成為了關鍵問題。中科院物理研究所研究員曹則賢是吳寶俊心中最早敲定的嘉賓人選之一。

曹則賢與吳寶俊是老搭檔了。曹則賢從2017年開始擔任央視《加油!向未來》節目的科學嘉賓,吳寶俊則是這檔節目的科學策劃。

電影《劉三姐》中有句唱詞:“你拿竹竿我拿網,隨你撐到哪條河。”用這來形容曹則賢聊科學的功力,一點都不誇張。

節目完全沒臺本,也不用提前準備問題,就坐在希格瑪大廈或未來劇院的咖啡廳裡開始即興聊,曹則賢可以聊六七個小時不停。5G技術涉及的物理學原理、諾貝爾獎的歷史資料和人物故事……他隨口就來。每次耗時大半天的錄製,一般最後會被剪輯成不到40分鐘的成片播出。

吳寶俊擔任了節目主持人的角色。“我的工作一是提問題,二是透過聊天讓嘉賓的表達更通俗。如果嘉賓就某個科學問題的解讀太專業,我就會講講段子,或者用自己的語言‘翻譯’一下,同時要平衡兩位嘉賓的關係,避免各說各話,也讓每個人都有發言的機會。”吳寶俊說。

雖然說話以幽默和犀利著稱,但一談到在節目上的表達,曹則賢臉上的神色嚴肅起來。“科學家的實際水平有高有低,但一旦上了螢幕,觀眾就會覺得你是科學家,你說的我就信,所以聊科學必須嚴肅,玩笑開不得。”

雖然表達方式通俗有趣,但內容卻相當硬核和嚴謹,這是《理性派對》這檔節目的底色。

《理性派對》第一季共10期,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教授葉盛、中科院動物研究所基因工程技術研究組組長王皓毅、高海拔宇宙射線觀測站“拉索”首席科學家兼工程經理曹臻、中科院國家天文臺研究員兼《中國國家天文雜誌》執行總編苟利軍等,成為了吳寶俊的座上賓,共同探討5G、阿爾茨海默氏症、基因編輯、火星探測、諾貝爾獎、軍事武器、宇宙大爆炸等科學話題。

如何呈現?

“《理性派對》的形式很新穎,能讓大家用另一種方式來獲取熱點科學問題的相關資訊。”中國科普研究所助理研究員王大鵬評價說。

“國外很早就有類似形式的科學節目。”王大鵬介紹說。2017年,王大鵬翻譯出版了美國曆史學家馬塞爾·拉夫萊特的著作《美國電視上的科學》,其中對美國各型別的科學電視節目著墨頗多。

“比如,1948年開播的《約翰斯·霍普金斯科學評論》中,就有科學家對談。1950年,愛因斯坦上過一個電視節目叫《今天與羅斯福夫人在一起》。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有一檔脫口秀節目,翻譯成中文叫《現在就看》,奧本海默曾經上過。薩根也上過《今夜秀》。”王大鵬介紹說,“國內也有一些科學家參與的訪談節目,比如央視的《大家》,但總體來說這類節目還很少。”

從2016年開始,隨著《加油!向未來》等節目的開播,科學綜藝類節目開始引發大家的關注。《機智過人》《我是未來》等一系列節目陸續開播。

“這些節目主要是透過炫目的大型科學試驗,將科學與趣味性結合,創造了很多視覺奇觀,用這種方式吸引觀眾關注科學,引發大家對科學的興趣。《理性派對》則提供了另外一種方式,純粹依靠智慧的交流來達到科學傳播的目的。”王大鵬說。

不依靠視覺奇觀的《理性派對》,也會遇到一些挑戰和難題。比如對於最終呈現哪些內容,節目組內部就有爭議。

《理性派對》的每期節目通常都要經過七八輪的反覆修改,第一期《5G路上的攔路虎》更是修改了近十輪,修改的焦點之一就是曹則賢一段5分鐘左右的專業解讀。

這段解讀是針對5G訊號輻射到底對人體有沒有傷害的。曹則賢從光的波粒二象性等物理學專業知識講起,將5G訊號輻射到底是怎麼回事完整講述了一遍。傳統的媒體節目通常不會將這樣的內容播出,因為普遍認為“專家說得越多,觀眾換臺率越高”。但對於一檔科學節目來說,這樣的專業解讀恰恰是硬核的部分。

最終,這一段內容被剪輯到正片中。“網友評價還挺高的,反倒成為了這期節目的一個亮點。”吳寶俊說,“有些觀眾還評論說,節目對很多問題沒有深聊,淺嘗輒止。這說明觀眾的科學素養,比我們想象的高。”

“我不相信觀眾會對正經的、嚴肅的科學知識不感興趣。我們不應該低估他們。”曹則賢也認為,在一個社會,真正有能力且願意關注深刻科學話題的人群,是需要培養的。

“科普不是把科學庸俗化、簡單化、破碎化,以迎合低水平的人,而是要透過努力把受眾的知識層次往上提,實際上,他們完全有能力去理解高深和嚴肅的學問。”曹則賢打比方說,“比如我有能力爬上泰山,那我應該告訴你路怎麼走、怎麼調整呼吸,甚至關鍵時刻拉你一把,讓你透過自己的能力爬得更高,而不是試圖將泰山拍扁,讓大家都能踩上去。科學的高山不會迎合任何人,我們也不要低估任何人。”

能否堅持?

在王大鵬看來,這還涉及受眾研究的問題。“目前我們對科學節目受眾的研究還遠遠不夠。受眾研究需要再細分,比如城市青少年和偏遠地區、農村地區青少年對科學節目的需求,就會有所不同。我們應該在受眾研究的目標人群下,根據區域、教育背景、所處的亞文化等方面再細分,以達到精準傳播的效果。”

尤其是隨著抖音等短影片平臺的發展,除了傳統影片節目外,科學短影片也越來越多,這對受眾研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現在人人都有攝像機,從供應角度來說,科學節目的型別越來越豐富了。比如陳徵、李永樂、盧靜等在抖音等平臺上釋出的科普短影片都能吸引大量粉絲觀看。在這種情況下,生產者的科學背景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節目是否能夠實現科學傳播的目的,在短短几十秒內清晰地解釋一個科學問題並不容易,大家看完後會不會繼續去了解背後的科學,是個值得研究的課題。”王大鵬說道。

而對於傳統的影片節目來說,最終呈現出來的內容,往往是製作方與掌握遙控器的觀眾之間博弈的結果,科學節目也是如此。觀眾想看什麼,製作方想呈現什麼,科學家想表達什麼,需要作出平衡。在王大鵬看來,這三者間張力的緩衝器就是科普人。“我常說,做科學節目需要三撥人,一是媒體從業者,他們瞭解受眾;二是科學家,他們能講明白科學內容;三是從事科普的人,他們能起到橋樑的作用。”

如今,國內科學類節目越來越多樣和豐富,但王大鵬仍抱有謹慎的樂觀。“科學節目要避免一陣風,這一陣熱度下來後,能否繼續堅持?要讓優質的科學節目繼續堅持下去,需要各方面的努力。首先要從政策層面給予重視,提供經費保障傳統渠道上科學節目的供給和生產,使優質科學節目不用被收視率和廣告收入牽著走;同時,需要媒體從業者、科普人士和科學家通力合作,生產出既有硬核科學內容又能滿足公眾需求的節目;我們還要在公民素質建設和科學文化培育上繼續努力,讓更多人關注科學。”

從這個角度來說,《理性派對》是一個新的開端,也是一個新的樣本。目前,節目已經播出兩期,它的後續發展,還值得更多的關注。

《中國科學報》 (2019-12-20 第5版 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