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之死的外因和內因分析:功利、信仰導向下的性格與現實悲劇

韓信之死的外因和內因分析:功利、信仰導向下的性格與現實悲劇

千里仗劍頻受辱,為展壯志求明主。霸王難養身邊虎,劉邦不識偉業路。知己月夜談追逐,熱血沸騰擂戰鼓。偏師北定千秋譜,一世英名一聲哭。

我願意用這樣一首打油詩來作為我篇文章的開篇,韓信的一生既讓人心神往之又讓人扼腕嘆息。有此起彼伏的波折感,也有波瀾壯闊的宏大感,更有死生無常的遺憾感。從藉藉無名到縱橫天下、從倚為臂膀到棄如敝履,韓信過山車式的人生讓人著迷,更引人深思。

公元前196年,已經被劉邦軟禁的韓信,被呂雉聯合蕭何、陳平等人騙進了長樂宮,遮天蓋地之後,用尖尖的竹子給捅死了。韓信不好騙,但架不住韓信很單純,其時,劉邦不在宮中,而請他入宮的又是他的知己蕭何,所以根本就沒有什麼防備心。所以歷史上對韓信有“生死兩婦人,成敗一知己”的評價。但是,韓信為何會在絢麗多彩的人生高峰,急劇日下地死於婦人之手呢?我們通常所說的政治原因、性格原因,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原因呢?由淮陰侯所引發的歷史爭論和人生思考,將會永遠擾動著每一個喜歡讀漢史的人心。

韓信是一個怎樣的人?

韓信之死的外因和內因分析:功利、信仰導向下的性格與現實悲劇

關於韓信的身世,歷史並沒有給我們提供太多的資訊,我們只能從韓信行為舉止的蛛絲馬跡中去抽絲剝繭。

首先,韓信不可能是一個平頭百姓出身。因為在那個時代,文化教育的普及程度幾乎可以忽略,教育幾乎就是貴族子弟的專利。韓信的一身所學基本上能夠暗示韓信是貴族出身,只是秦滅六國,經歷了國破家亡的韓信在物質生活、社會地位上無法風光如故了。

佐證這一點還有兩個重要依據:

其一,韓信好佩刀劍。

在一個冶金水平不發達的戰國時期,刀劍正是貴族身份的象徵。普通百姓買不起也買不到刀劍,即便有了刀劍,也是沒有資格佩戴的。戰國時期,周遊天下的遊士哪怕手無縛雞之力(當然,這種情況不多),也喜歡身佩長劍,原因就是在此。特別是秦滅六國以後,對民間的武器管理是極為嚴格的(大澤鄉起義時,只能伐木為兵),韓信若不是貴族出身,這一點很難解釋,估計韓信身上的佩劍是祖傳的。

其二,韓信不事生產。

大家或許覺得這說明不了什麼,因為在歷史上、生活中,遊手好閒的人比比皆是。但是,在秦朝的時候,社會生產力比較低下,如果普通老百姓不事生產,基本上就等於自尋死路。商鞅變法後的秦制其實在百姓中只鼓勵兩種人:士兵和農民,普通百姓不事生產根本就很難生存(劉邦正因為不事生產所以成了流氓)。

韓信之死的外因和內因分析:功利、信仰導向下的性格與現實悲劇

一個人的出身對一個人的性格養成有著潛移默化的影響。項羽如此,韓信同樣如此。韓信的出身對其行為和思想的影響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1、清高,而且有清高的資本。

大家說韓信這麼一個受胯下之辱、受一飯之恩的人是一個清高的人嗎?其實我覺得他還真是!人在山窮水盡的時候,大機率都會選擇逆來順受,畢竟千古艱難惟一死,倉廩實而知禮節,所以我們也沒要去在意韓信早期在生活上的苟且。韓信的清高是在骨子裡、精神上的。比較有意思的是,韓信即使餓得前胸貼後背、厚顏無恥地去蹭飯吃,也不願意去幹活、也不願意典賣掉他那把破劍,因為這是他內心裡“孔乙己式”的優越感和尊嚴感,他把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看成是自己身份的象徵和精神的歸宿。當然,良好的出身足以支撐他這種清高,他的驚才豔豔使得他這種清高沒有最終成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笑話。

2、固執,而且有固執的理由。

韓信身上的清高使得他在人生追求上格外的固執,但是這種固執不是盲目的,韓信的固執其實還是一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清高。即便是在進退維谷的時候,韓信一直固執地維護著自己的高傲。到項羽那裡呆了兩年,感覺項羽不太重視自己,所以投奔劉邦;在劉邦那裡又感覺自己大材小用了,所以憤而出走。如果沒有“蕭何月下追韓信”的典故,或許歷史上的韓信會成為一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笑話。所以,韓信這種固執說得好聽點就是執著,說得不好聽點就是賭命。當然,我相信韓信如此固執是基於他對自己的清晰瞭解,他知道自己的油箱裡有多少油,能燃燒出多大的熱量。他固執的理由就是:

我行,所以我要!

韓信之死的外因和內因分析:功利、信仰導向下的性格與現實悲劇

3、勢利,而且有勢利的邏輯。

韓信其實是一個不見不兔子不撒鷹的人,不管給我高職位,我不賣力,不給我高收入我不幹活。在項羽手下如此,在劉邦手下同樣如此。尤其是伐齊之後請求自封齊王和垓下之戰前逼劉邦加封土地這兩件事幹得最出格。很多時候,我們要明白一個道理,你今天向領導逼了多少債,領導明天就會給你挖一個多大坑。韓信為什麼會幹出如此低情商的事情來呢?其實還跟他的出身有關。韓信其實就是戰國時代的遊士,遊士是一群四處尋求存在價值的群體,他們的價值取向更趨近於現在的市場經濟邏輯,我幹多大的活你就得給我多少的待遇,這是他們證明自我價值的一種邏輯和方式。由於這種侷限性,這種人的信仰和追求就是當一個職業經理人,當不了老闆。

4、感恩,而且有感恩的誠意。

韓信這個人性格上的毛病很多,但是有一個優點是大家可能忽視的,那就是感恩,這也是韓信出身給他帶來的。越是清高的人越是會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強迫自己接受道德審判。所以韓信飛黃騰達之後留下了“一飯千金”的典故;所以項羽派人遊說韓信據齊自立、三分天下的時候,韓信寧願錯過這個人生最優選擇、也要心安理得地拒絕;所以,在項羽死後,軍事上已無敵手的他會老老實實地給劉邦當一個楚王;所以,在劉邦明顯要搞他的事的時候,他還是想著殺了鍾離昧去表忠心……韓信身上有一股很濃郁的“士為知己者死”的文人士子的感恩意識。

韓信之死的外因和內因分析:功利、信仰導向下的性格與現實悲劇

透過上述的介紹,大家基本可以看出,韓信是一個有點可愛又有點傻,有點無恥又有點忠厚的聰明人,像極了我們現在的一些臭知識分子。這樣的人,絕大多數都會默默無聞一輩子,除非是不出世的大才,恰好又趕上了“一遇風雲變化龍”的好時機,但最後難免會成為政治和性格的犧牲品。韓信無疑是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韓信犯了哪些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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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於人們對這個兵仙的崇拜和喜愛,所以民間也多了很多關於韓信的故事,在這些故事裡有很多是暴露韓信的性格和人品缺陷的。比如“水漂核桃”、“問路斬樵”、“智殺童子”等等,有的甚至說韓信之所以短命,就是因為這種缺德事幹多了。當然,這種民間故事,我們純當一樂就可以了,沒必要當真,更沒必要上綱上線。

但是,就重大歷史事件的表現來看,韓信也確實有很多事情幹得不地道,性格決定命運,這些錯誤也就是他日後被殺的關鍵。

韓信之死的外因和內因分析:功利、信仰導向下的性格與現實悲劇

1、韓信不該對項羽心存大幻想。

一個人想要一個好一點的平臺、高一點的位置,想證明自己的能力、發揮自己的價值,這並沒有什麼不好或者不對。但是我們要清楚世間很多事情都不是一廂情願的、而是你情我願的。項羽是誰?楚漢時期最傑出的軍事家。韓信的優勢也同樣集中在這一點上。所以項羽更需要的其實是英布那樣的猛將,而很難接收韓信這樣的統帥,兩人的能力重疊了。另外,從政治角度上來講,一個崗位的確定並不只有能力因素,關係、身份、資格、立場等很多因素也至關重要。我們現在一個名校高材生跑到一個大公司去,幹了一段時間,也沒有什麼大貢獻,就直接問老闆要個總經理的職位幹,幹了就能證明自己,這合適嗎?如果韓信不是遇到特殊處境的劉邦、並依託於蕭何和劉邦的特殊關係,韓信這種價值邏輯是很難實現的。韓信這種行為背後是性格的悲劇。一方面是自鳴得意的高傲、一方面是急於求成的浮躁,關鍵是,人的這種錯誤的價值觀一旦被片面印證之後,他便會認為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便會形成一種習慣性思維盲區,狂妄、盲目也會隨之而來,很多賭徒最後家破人亡就是死在韓信這種邏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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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韓信不該對劉邦要求一步登天。

韓信投奔劉邦時,一開始也不受重用,甚至因為犯了事要被砍頭,最後靠著“殺了我,難道你劉邦不想要天下了?”這樣語出驚人的話挽救了自己,還做了一個倉庫保管的官員。沒過多久,又撂挑子不幹了,然後被“蕭何月下追韓信”給追回來了。然後,一步登天當了劉邦的大將軍。這個事對於韓信的影響是很大的,前面對項羽那樣,那是心中的“邪念”剛剛發作,這一次卻是直接結了果。一個人如果有了這種“火箭式”升遷的經歷之後,是很容易誕生“唯我獨尊”、“非我不行”的不良心思的,容易飄著走。更容易因為嚐到了甜頭而得寸進尺,後面韓信確實就是這麼幹的,打了魏國,要人打趙國;打了齊國,要當齊王;最後要打韓信,要增加封地;當了楚王,也看不起大部分同事(如樊噲這樣的忠勇之士)……更重要的背景是,這些其實都不是建立在劉邦心甘情願的前提下的。劉邦當時被項羽趕到蜀地,心裡那是一個悲涼,都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了。當時就藩途中,很多士兵不看好劉邦,半路開溜了,劉邦都沒有心思管。當時的劉邦正是人才枯竭時期,也正好缺韓信這號會打仗的人。再加上好基友蕭何的極力推薦,劉邦不想駁了蕭何的面子,也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態度,所以才給了韓信一個大將軍。表面上看起來你情我願,暗地裡,後患無窮。你韓信幹好了或者幹不好,都難逃脫秋後算賬的結局。

韓信之死的外因和內因分析:功利、信仰導向下的性格與現實悲劇

3、韓信不該太急於證明自己了。

社會生活中,我覺得有一種錯誤的邏輯,就是:我好不容易爬上上來,我就得不惜代價地立馬、充分地證明自己。這種邏輯錯在哪裡?我們先來看看,韓信當上大將軍的一系列行動:軍改——出川——出關——滅魏——滅代——滅代——降燕——滅齊——滅楚(聯合作戰)。而且我告訴大家,韓信幹完這一連串大動作只用了四年左右的時間。韓信你是想幹嘛呢?證明自己國士無雙?不,你這是在給自己挖坑!不是說韓信不應該證明自己的能力和價值,畢竟投之以桃、報之以李這是很正常的。關鍵是你韓信過頭了,一氣呵成、所向披靡、從無敗績、功高蓋世,你讓劉邦怎麼想?何況這個劉邦還是一個已經被項羽打怕了劉邦,是一個從來不講規矩、講道理的劉邦。可以想象,劉邦在建國後,不管韓信反與不反,都會把韓信弄死,因為你韓信太恐怖了,弄死項羽之前不敢弄你,弄死項羽之後必須弄死你。更何況人家劉邦從小家裡窮,娶媳婦費老勁了,快交班的時候,孩子年齡還小,這就更不放心了。而且,劉邦心裡還認定你韓信就是一個不安分的人了。種種因素下,你韓信越是證明你自己最有能耐,就給自己挖了一個更大的坑。我們常說,人應該學會表現自己,但表現自己真的很有學問,太搶戲和不出境都不行,得學會把握一個度,既讓領導覺得自己會辦事,又不讓領導感覺到不安全,而且還要讓領導覺得自己要求不高。韓信是一點都沒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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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韓信不該對劉邦步步緊逼。

其實,韓信一步登天當大將軍的事就是變相地“逼”了劉邦一次,已經開了一個不好的頭,後來本應該慎之又慎,但韓信恰恰愈演愈烈了。打下魏國,拿魏國百姓換劉邦5萬關中精兵,要知道當時的劉邦正在滎陽和霸王項羽對峙呢!最著名的就是打下齊國請求自封齊王的事了,說什麼齊國人彪悍,不封自己當齊王不好管理,這已經是赤裸裸的要挾了,明碼要價了。流氓出身的劉邦果然直接開罵了,好在得高人指點,裝了一次傻和豪氣就過去了,要知道,此時的劉邦正是被項羽打得最頭疼的時候;更何況,這次攻打齊國,直接坑死了最對劉邦脾性的酈食其,難道真認為劉邦沒脾氣?暫時不方便發作而已!然後,在圍攻大魔王項羽這個關鍵時期,韓信的本性又暴露出來了,要我解決問題可以,先拿出點誠意出來,估計這話韓信自己也不好意思明講,所以韓信先是答應劉邦,然後跟劉邦打了個啞謎,劉邦也是得到張良的指點才明白韓信那點小心思,趕緊給他開支票……最後,劉邦都當了皇帝了,都把自己貶成淮陰侯了,都明顯感覺劉邦要弄自己了,韓信還得給劉邦將一軍:“論帶兵打仗,你劉邦頂多只配帶十萬人,而我韓信才是那個多多益善的絕世帥才!”韓信這一步步簡直就是逼劉邦不需要做考慮就想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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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韓信不該太相信自己的信念。

現在很流行說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但這其實要看這個初心正確不正確,合不合適,要是不合適,你這麼一根筋地走下去,結果就不是“方得始終”了,而是“不得善終”了。這一塊我只想講兩個事:一個是韓信太相信自己骨子裡那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情懷,這種情懷聽起來很高尚,但如果不學會判斷和調整,也顯得很愚蠢。因為你把人家當知己或許只是單相思,人家或許只是把你當做過路人。韓信就是一個活在自己世界裡走出來的人,太相信劉邦了。劉邦其實對韓信的不信任和防範一直都明顯,譬如,劉邦最愛乾的事之一就是奪韓信的兵權,在滅趙之後,劉邦遭遇彭城之敗後,一個人偷偷跑到韓信的軍營裡,直接把虎符偷了出來,把韓信的兵馬全部帶走了;垓下之戰剛一完事,韓信立馬又被剝奪了兵權。這種事前前後後發生過三四次,韓信從來就沒想過要防著劉邦這個老流氓一點,因為在韓信心目中永遠單純地認為,劉邦就是自己的伯樂,得以死酬知己。第二個事就是太相信承諾,劉邦為了穩住他,曾經允諾他“見天不死,見地不死、見鐵不死……”,韓信就真的以為自己不會死了,臨死之前還有一種“誰能殺我”的幼稚想法,被軟禁時,也還狂得沒邊。這些都不是說韓信有多壞,但足以說明韓信有多幼稚。

韓信之死的外因和內因分析:功利、信仰導向下的性格與現實悲劇

韓信還做錯了很多選擇,比如在齊國的時候不願意自立,比如劉邦巡遊雲夢澤的時候他還不願意造反……這些其實都是由他的性格決定的,而他的性格卻是由他的出身(階層)決定的。其實,韓信這一輩子有很多改變命運的機會,但是幾乎都主動放棄了,這一點在人品上來說很可愛;但是,在政治上卻很幼稚。

同時,我也不相信韓信在戰爭中能把人性洞察、算計得那麼精妙,但是對這些並不複雜的邏輯卻理解不了?

歸根到底,還是韓信把政治活成了報恩了,從來沒有、也不願意用正確的心態和立場去對待自己的老闆——劉邦——不帶一絲防備。

韓信死在哪個點上?

韓信之死的外因和內因分析:功利、信仰導向下的性格與現實悲劇

說韓信死於“功高震主”,這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功高震主”也並不一定非死不可。說韓信死於“性格缺陷”,這其實更深刻全面,但是性格缺陷也並不是完全不可避免的。那麼,韓信之死的悲劇源頭究竟在哪裡呢?我覺得還是一個見識的問題。

前面粗狂地梳理了韓信的死亡邏輯,韓信乾的那些事,幾乎沒有一件太複雜的事,所有的不應該在我們現在看來都是顯而易見的。但為什麼這麼聰明的韓信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給自己挖坑呢?這就是一個見識問題,通俗來講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學歷和文化的事。

韓信是一個清高、固執甚至有點狹隘的知識分子,這種人有性格、有能力、有追求,但是很容易把自己身上的特性與時代、社會脫節,講白了,就是有點孤立自己的精神世界。但往往這種人很純粹、也很可愛。

韓信之死的外因和內因分析:功利、信仰導向下的性格與現實悲劇

韓信是貴族出身沒錯,但我估計他國破家亡的時間比較早,雖然憑藉家裡的殘留資源和自身的超高天賦而學有所成,但是他對社會的理解和見識還是基於一種最原始的情懷。比如,因為驕傲而驕傲,從來不願意和自己和解,不肯向社會低頭。運氣好的人可以活成堅持高貴的樣子,運氣不好的人都會活成迂腐的樣子。

因為國破家亡,他把亡秦當作自己的使命,所以不是亡秦的大事不屑幹,光想著掃天下,而一律忽視掃一屋的事。這就是一種社會見識不足的體現。

走到哪裡都要找到一種唯我獨尊的感覺,即便是因為你韓信確實有這個能力,但是這種生活邏輯還是太簡單了。原因在前面已經提及過,因為你不是項羽那種天生的霸王。這一點上,他和同為“知識分子”出身的張良差距尤為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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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見識不足,韓信很容易把“恩怨”理解成直接的“好壞”。因為項羽不重用他,所以項羽便是不可饒恕的,當初你愛理不理,如今你高攀不起,同樣高傲的項羽一輩子唯一的一次正確的低頭——請求韓信三分天下,就被韓信這麼牴觸了。因為劉邦讓自己當了大將軍,所以劉邦是應該生死相許的。他從來沒有認真去思考過劉邦是一個怎麼樣的人?為什麼會重用他?最後會怎麼對待他?即便劉邦接二連三地剝奪過自己的兵權,依然不反思、不防範,依然自由地放縱。

因為見識的不足,韓信很容易情緒化地看問題,從而聽不進去意見,甚至口不擇言、行不入心。蒯通、鍾離昧其實都在緊要關頭勸說過他造反,其實那也都是韓信的好機會,但是韓信心裡過不了劉邦知遇之恩的感激之情那道坎,都情緒化地拒絕了。然而,當自己被軟禁後,在自己發出“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那多麼痛的領悟之後,還是在京城橫行,目空一切,還是在劉邦面前洋洋得意:“你打仗比我差遠了,你10萬,我越多個10萬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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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見識的不足,韓信做了人生最不應該的一次選擇——造反。沒有見識的人,做選擇不會因時制宜,而是憑主觀情緒。因為被劉邦軟禁了,韓信真的開始“憤怒”了——劉邦你果然不講感情了,那我也不講感情了。事實上,這個時候造反已經不具備優勢條件了,這有點狗急跳牆的感覺。關於韓信密謀造反的事情,佐證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這裡長話短說,提供兩個證據:一是“陰養死士三千”;二是當時的“陳豨造反事件”。很多人認為韓信沒這麼傻,沒有必要造反,但人在非常狀態下,做出不同尋常的選擇是正常的,特別是對韓信這樣一直不理智的人來說,有興趣的人可以瞭解這段歷史的具體內容。

韓信之死的外因和內因分析:功利、信仰導向下的性格與現實悲劇

韓信生於戰國時代,是屬於“士”這個階層,這群人很活躍、也很有進取心,他們一方面想實現各自心中的社會理想,將自己所學的理論付諸實踐;另一方面十分在乎能實現榮華富貴的人生理想。士在服務君王的過程中,展現出無比的忠誠與高超的職業水準,那麼君王也應該支付不菲的報酬。韓信也是這樣計程車,在他看來為君王作出多大的貢獻,君王就應該向其支付相應的報酬。所以,韓信內心裡認為自己對劉邦的種種逼迫都理所當然的。

其次,韓信成長於秦帝國時代。秦朝其興也勃、其亡也忽,韓信完整目睹這一過程之後,再結合戰國時代植根骨髓的價值觀,韓信認為“暴秦”實行的“郡縣制”的國家形態肯定不是合理的國家形態。只有恢復“分封制”的政治秩序才能維持國家的長治久安。在這一點上也使得他更加不會防備劉邦的過河拆橋。這還是一個見識問題

基於以上簡單的分析,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

韓信對於國家和君王的認知還處於戰國時代。韓信這樣的認知是與時代脫節的,與劉邦的政治認知力比起來差了很大一個等級。劉邦雖然沒有文化,奈何人家從小就是混社會的,見多識廣啦,他的終極政治理想就是建立一個高度統一和集權的國家,這種政治高度,非大見識不能支撐。

韓信之死的一點感想

韓信之死的外因和內因分析:功利、信仰導向下的性格與現實悲劇

囉囉嗦嗦說了一通,已經7千字了。得想辦法收尾了,雖然沒有把自己對韓信的全部解讀寫出來,但是留一點空間跟大家探討一下其實也挺好。

“生死兩婦人,成敗一蕭何”,這其中還有很多精彩的故事和邏輯,就當是留點餘韻吧!

其實對於韓信的死,外因就是當時的政治格局的轉變,內因就是人性之中的侷限因素。韓信的功利主義以及文化信仰,其實都是這一種很純粹的東西,無可非議,甚至有時候還會覺得很可愛。但是這種追求和信仰在那種特殊的環境下,在其性格的固化下,韓信之死其實是意料之中的,至於是不是情理之外,就在於大家見仁見智了。

韓信之死的外因和內因分析:功利、信仰導向下的性格與現實悲劇

我曾說過白起、韓信、李牧、岳飛這些名將死於非命的主線邏輯都是相似的,但又各有不同。並不是純粹的一個“功高蓋主”就可以概括的。比如,白起之死,很大程度是因為白起忠於國而不忠於君;而韓信則有點忠於君而不在意國的味道。然後相似經歷、相似性格、相似邏輯之下,他們得到了相似命運。

我喜歡在歷史中去尋找共性邏輯,也喜歡在歷史中去分辨特殊差異。任何歷史都是一部當代史,其實說的就是歷史只有能理性地用來參考生活、對照人性,才會有實際的意義。人性有多複雜多變,其實歷史也就有多複雜多變。

每個人眼中的韓信之死既有共性,也會有差異。這不是由文化、思想決定的,而是人性決定的。各花入各眼吧!我之所以喜歡寫歷史、思考歷史,其實也不過是想呈現一個更真實的自我而已。歷史,終究不過是人心與社會對話的一個視窗、一個工具、一種方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