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詞人張耒的佳作

張耒(1054-1114),字文潛,楚州淮陰(今江蘇縣名)人。才情富麗,工於詩文。十七歲作《函關賦》,為東坡稱道。弱冠中進士,官至起居舍人。紹聖中,謫監黃州酒稅。後居陳州。有《宛邱集》百卷。詞作甚少,趙萬里輯得六首,題曰《柯山詩餘》。

風流子

木葉亭皋下,重陽近,又是搗衣秋。奈愁入庾腸,老侵潘鬢,謾簪黃菊,花也應羞。楚天晚,白蘋煙盡處,紅蓼水邊頭。芳草有情,夕陽無語,雁橫南浦,人倚西樓。

玉容知安否?香箋共錦字,兩處悠悠。空恨碧雲離合,青鳥沉浮。向風前懊惱,芳心一點,寸眉兩葉,禁甚閒愁?情到不堪言處,分付東流。

木葉亭皋下:山亭上的樹葉紛紛飄墜。

搗衣秋:涼秋九月,正是準備寒衣的時候,家家都在水邊搗洗衣服。

庾腸:庾信流寓北周,不得南返,作《哀江南賦》,詞意甚苦。

潘鬢:潘岳三十二歲,發已花白。

漫簪黃菊:把菊花隨便插在頭上。“菊花須插滿頭歸”,見杜牧《九日齊山登高》詩。

香箋:女子的信札。

錦字:錦書。珍貴的書信。

碧雲離合:指離別。語出江淹《休上人怨別》詩:“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來。”

青鳥:古稱信使為“青鳥”,事見《藝文類聚。漢武故事》。

此為秋日懷人之作,詞人獨倚西樓,對著蕭瑟的秋色,無限深情地懷念遠方的女友。上片以景述情。亭皋上落葉紛紛,又到了搗洗寒衣的重陽節了。像庾信那樣的鄉愁,像潘岳那樣嘆老之情一齊湧上心頭。不要亂簪黃菊吧,菊花也不樂意跟白髮摻在一起。楚天暮色漸漸加深,遠望白蘋州上,紅蓼水邊,有情的芳草,指引著伊人的去路,無語的夕陽,好像也為我而低徊,江面上是南飛的雁字,西樓上獨立沉思的詞人。儼然一幅絕妙的秋懷人圖景。

下片純乎述情。問候平安,訴說書信往來,難了心中的離恨。“向風前”以下四句,轉為設想對方對自己的思念。“芳心”、“寸眉”指女方也正位按捺不住的閒愁而苦惱。最後兩句“情到不堪言處,分付東流。”則挽合兩方而言之,也即是“人生長恨水長流”之意,以質語作結,融入情,力量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