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一光《設計的覺醒》我與古典

《我與古典》節選

上個月底,一位住在巴西聖保羅的舊友突然來訪。我與這位建築師結識於1960年的東京世界設計會,但自從東京奧運會那年,他結束了六年的旅日生活返回家鄉聖保羅之後,我們就失去了聯絡。然而在今年二月往亞馬遜和格蘭德河的隨性旅行中,我再次遇見了他。也許是重逢勾起了“思之情”,這次,他不遠千里飛來東京看我。

我在遙見富士山的家中接待他,在日本秋日裡如織如錦的紅葉中與他暢談。聊至間隙,我拿出投影儀,向他展示二月巴西之行拍下的照片。原始森林中新闢出來的巴西利亞建築群、豐富多彩的狂歡節、奔放的桑巴舞者,以及最後從亞馬遜河馬瑙斯乘船遊歷而下時拍攝的格蘭德河河岸景色······這時,他突然大聲道:“對了,你果然是日本人!”起初我並不理解他的感慨,因為我拍下了許多光影交織形態奇妙的照片,比如清澈的水面上倒映著鬱鬱蔥蔥的熱帶叢林,以及行船經過劃出的奇妙弧線,等等。但是並沒有向他細問原因,我就半反射地關閉了投影儀,因為這句話突然在我心中產生了強烈的震撼,讓我不得不下意識地抑制。

亞馬遜是一條寬闊如海的河流,它發源於安第斯山脈,長度遠遠超過北海道至沖繩的距離。這條巨大的河流,就連其支流格蘭德河都讓人一眼望不見對岸。雖然它的兩岸都是熱帶雨林。而面對如此原始壯闊的河流,我怎麼會看出日本的“花鳥風月”來,併為此多次按下快門呢?這種無意識狀態第一次被人指出,讓我感到莫名的憂慮。這雖然是種細微和敏感的想法,但其中的象徵性還是使我感覺受到了傷害。

於明鏡般的水面上,垂落著青翠的樹枝,點綴著無名的小花,不時聽見樹木發出輕柔的沙沙聲。這種景象至少體現著日本人遊玩時的情趣,而不是那種在保津川或熊野川下游所拍攝的普通紀念照,而我也只是在最純粹的感動下按下了快門。縱然眼前是巧克力色的亞馬遜河,但體內的某種東西還是使我不由地拍出了這樣的照片。

亞馬遜河的花鳥風月事件也許只是巧合。但仔細想來,我也確實幾乎不受西洋古典文化的影響。就算有,也是極少的。我也對達·芬奇、安吉列科和博斯感興趣,但僅止於興趣,未曾將自己深入和沉浸其中。在接觸其他文化的過程中,每當觸及其深層部分,人們就會本能地戒備起來,而我的戒備似乎比常人還要強上一倍。

特別是接觸到洛可可風格、巴洛克風格時,我從生理上產生了厭惡。它們散發著血、財富和權勢的臭味,卻又不具備自然而然流暢於體內的美,因而我總是反射性地避開。而對我影響強烈的,反倒是工業革命後出現的作家們。從那明亮的太陽和他們沉浸於個性表現的作品中,西歐就這樣無可抗拒地潛人了我的心裡。缺乏構築性是日本文化的特質之一,相對的,西歐文化則是將要素集中後再進行無數的修整,最終得出洗練的結論。我覺得日本人恰恰欠缺這種說服力和構築性,日本人制造物品的時候通常按照直覺一燃燒一聚集的順序,短時間地完成作業,而油畫與水墨畫,交響樂與和樂等,如果用顏色來形容,那就是“反差”與“和諧”的區別,兩種思想從根本上就不相同。

後記

以上是《設計的覺醒》我與古典的節選片段。

大概五六年前,買過一本原研哉的《設計中的設計全本》,然後不知什麼緣故從去年開始看日本歷史、文化相關的書,包括《日本史》、《現代日本史:從德川時代到21世紀》、《日本人與日本論》、《菊與刀》、《宋朝原來是這樣》、《日本文化史》、《侘寂》等大概十幾本,起初是為了瞭解日本文化與唐宋的關係,後來對宋朝及日本文化有了很不一樣的認識,日本文化有很多都是源自於中國,但現在很多在中國已經找不到了,日本卻流傳了下來。

田中一光是無印良品的締造者,原研哉是現任無印良品的藝術總監,在日本設計領域都有非常高的地位。我本身不在設計行業,也不會對其設計理念、方法做分析總結。但是設計、美學,是深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的, 我也比較贊同原研哉的設計理念,及侘寂這種返璞歸真的美學思想,所以找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