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州一片香蕉林。圖源：Daily Mail
昆州警方接到了一宗自己不敢相信的案件，
一名66歲的老人僱傭香蕉採摘工人鋸下自己的左腿，最終導致死亡。
即便有“手術”協議在先，工人依舊被警方收押，等候法庭審判。
人們有沒有權利以自我意願處置自己的身體？
這仍是一個尚無定論的大問題。
1、澳洲老人重金僱人鋸下自己的左腿
“在我34年的警察生涯中，我從未經歷過我們現在所面臨的情況。”
澳洲代理警督加里·亨特（Gary Hunter）看著眼前的卷宗，不解又無奈地說道。
所有的契約都算契約嗎？所有的自主意願都該被成全嗎？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處置自己的身體嗎？（澳洲第一大網紅抖音賬號“微悉尼”，帶你看遍澳洲生活那些有趣的事兒！留學旅遊移民必備！請在抖音號搜尋“微悉尼” ，我們在這等著你！）
面對這起發生在澳大利亞昆州北部的奇案，
人們陷入了對這個社會的沉思。
圖源：Daily Mail
2月19日凌晨5點，陽光之州昆士蘭天光微醒，
夏末的晨風已略帶涼意，吹拂過昆州北部一家魚薯店的門頭。
兩名20多歲的少年來此購買早餐，飽餐一頓後便要投入到一日辛勞的工作中去。
臨近魚薯店，一名少年發覺了地面上的異常，
浮在水泥地上的不是清晨沖洗的水漬，而是紅得發黑的鮮血。
事發魚薯店門口的馬路。圖源：Daily Mail
兩人為眼前的一幕所愕然，魚薯店長就算現場宰魚也流不出這麼多血。
由於好奇，兩人沿血跡溯源，
很快，就在附近發現了一具沒有左腿的屍體。
圖源：Daily Mail
這是一位已經死亡的老人，年紀約60多歲，臉色同雙鬢一般蒼白。
他的左膝以下血肉模糊，左小腿已不翼而飛，
傷口處還有著明顯的被鋸斷的痕跡。
鮮血幾乎浸透了他身上的衣物，又沿著下坡緩慢流淌在路上。
兩人上前檢視，這名老人已經停止了呼吸，脈搏消失，
殘軀斷截地黯然離世。
圖源：9 News
不久之後，陽光逐漸明朗，越來越多的路人目睹了這一幕，
一位路人立即向警方報警，附近的警察火速趕至現場。
據魚薯店門口的監控錄影顯示，
這名老人在夜間拖著被鋸斷的左腿踉蹌至此，
隨後渾身是血地倒在魚薯店門口。
案發魚薯店門口。圖源：Daily Mail
經過對周圍店面和當地居民的一番走訪調查後，
警方基本確認了死者的身份。
死者是一名66歲的男子，已為人父，
雖然身在昆州，但並不是昆州本地人。
圖源：News
案件疑點多多，且越發蹊蹺。
為何一個66歲的男子會被人殺死？又為何要以鋸斷左腿這樣殘忍的方式？為何小鎮的鄰居們都沒有聽到動靜？
警方在查看了小鎮多處監控後，進行了地毯式排查，
不久之後，
就將目光鎖定在小鎮的一名水果採摘工人身上。
John Yalu。圖源：Daily Mail
警方根據掌握的線索，迅速逮捕了小鎮上的一名水果採摘工人——
John Yalu。
去年6月，現年36歲的John Yalu從遙遠的萬那杜飛抵澳大利亞打工謀生，
在幾份工作之間輾轉了幾次後，
最終選擇了香蕉採摘。
圖源：Daily Mail
警方根據掌握的證據對John Yalu進行了審問，
John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他承認，正是自己鋸下了受害者的左腿並致其死亡。
但是，當警方詢問了整個作案過程後，
在場警員無不瞠目結舌震驚不已，
感嘆這社會上居然會出現如此荒謬之事…
圖源：Daily Mail
這名66歲的死者生前患有嚴重的糖尿病，生活中飽受病魔的摧殘。
糖尿病會引發一種常見的併發症，
那就是“糖尿病足”。
什麼是糖尿病足呢？
糖尿病足是指因糖尿病造成的足部周邊動脈阻塞（PAD），或是其他感覺神經疾病。糖尿病足是慢性的糖尿病併發症。
因為糖尿病再伴隨著嚴重的周邊神經病變（糖尿病周邊神經病變），患者感覺痛的能力會減弱，
因此會長期沒注意到腿部的小傷口，最後變成全層的糖尿病足潰瘍。
圖源：維基百科
隨後，患者足部先會感到難忍的刺痛或灼痛，
傷口可能需要很長的時間才會癒合，有可能會感染，進而擴散到骨骼及關節，
嚴重的話可能要進行下肢截肢，否則將危及生命。
糖尿病患者中，非創傷性截肢的最主要原因就是足部感染。
死者作為糖尿病重度患者，對此事心知肚明，
為了減輕自己患糖尿病足後的痛苦，他曾多次求助多名醫生，
希望醫生儘快幫其完成截肢手術。
但由於死者生前並未達到進行截肢手術的病變標準，
當地醫生無人願意冒險幫其手術。
警方在對當地居民進行尋訪時，多名居民證實了這一點。
圖源：Daily Mail
這讓死者落入了悲傷與無助之中，他認為，自己將無法忍受糖尿病足病變後的痛苦，但又阻止不了自己的足部一點點病變。
尋求不到醫生幫助的他隨即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放棄專業幫助，轉而向普通人尋求幫助，
僱人幫自己進行私人截肢！
在這個荒謬想法的促使下，死者結識了John Yalu。
圖源：Daily Mail
死者為了尋求幫自己截肢的“幫手”，
曾向多人發出過請求，但因為要求太過分，遭到了多人的拒絕。
最終，他找到了從事香蕉採摘工作的John Yalu。
死者表示，自己將向John提供$5000澳元（RMB2。5萬元）的報酬，
要求John用鋸子砍下他的左小腿，
幫他從病痛中解脫出來。
兩人約定的“手術”地點。圖源：Daily Mail
John Yalu的收入並不理想，他還會定期寄生活費回家，
面對這樣一筆豐厚的報酬和死者聲淚俱下的哀求，
John最終答應了這個請求。
2月19日凌晨，死者和John相約在Johnstone River旁相聚，
進行這場天方夜譚般的“手術”。
圖源：Daily Mail
2月19日凌晨3點，
死者帶上了自己為“手術”準備好的電鋸，駕車來到了約定地點。
沒過多久，John Yalu如期而至。
死者在“手術”之前為自己注射了鎮靜劑，好減少截肢過程中的痛苦。
John Yalu見時機成熟，拿起了死者帶來的電鋸，
從左膝以下將死者的左小腿鋸斷。
圖源：9 News
由於鎮定劑的作用，加上死者堅持接受截肢的決心，
事發當晚，當地居民並沒有聽到刺耳的叫喊聲，
整個截肢過程好似融進了幽靜的午夜。
術畢，John Yalu攙扶著死者，將他送上車，
由於害怕，John Yalu並沒有在夜色下察覺出死者術後的虛弱，
急慌慌地逃回了住處。
而只剩下半隻腿的死者，獨自驅車回了家。
圖源：Daily Telegraph
在駛過一間魚薯店之時，死者或由於疼痛難忍，或由於失血過多，（澳洲第一大網紅抖音賬號“微悉尼”，帶你看遍澳洲生活那些有趣的事兒！留學旅遊移民必備！請在抖音號搜尋“微悉尼” ，我們在這等著你！）
試圖掙扎著下車求救。
監控顯示，他拖著殘腿在地上艱難爬行。
然而，他最終沒能爬到魚薯店門口求救，
在路途中便因失血過多而癱倒在店門口的排水溝裡，
最終昏迷死亡。
死者爬行處。圖源：Daily Mail
隨後便發生了開頭的一幕，兩名20多歲的男子在凌晨5點發現了死者，
並報警處理。
死者家屬對這一訊息感到不可置信，
他們為死者的逝世感到非常悲傷。
路邊的攝像頭和店門口的監控都清晰地錄下了死者的行跡，
警方對此案的調查十分順利。
但是，John Yalu最終無法逃脫法律的制裁。
圖源：Daily Mail
如今，John Yalu幫助死者實施手術並致其死亡的行為，
被認定為有罪。
目前他已被警方收押控制，被拒絕保釋，
預計將在今年五月份接受開庭審理。
圖源：Daily Mail
John Yalu的同事和朋友對該事件感到震驚與惋惜。
“他是個非常愛家的好男人和好父親。”
據《Daily Mail》報道，
John Yalu的社交賬號裡充斥著家人的記錄與照片。
一名和他一同來到澳洲打工的老鄉表示，
John Yalu的妻子和女兒都依靠他一人養活，
他平時工作努力，為人正直，
每個月都會定時給家裡寄錢。
圖源：Daily Mail
有網友表示，這不僅僅是死者一方面的悲劇，
死者的悲劇同時引發了John Yalu一家的悲劇。
有人稱，
“我們真的需要開始修改我們的醫療制度了。”
圖源：Twitter
從網友的評論中可以明顯感覺出，
多數網友對死者和John Yalu報以同情和理解的態度，
另一名網友表示，
“很顯然，我們的醫療系統和心理治療制度需要進行徹底改革，這是我們需要投入資源的地方。”
“我能理解死者的心情，整日飽受病痛折磨的他，選擇那麼做只是想讓自己能夠感覺好些，而那個年輕人也只是想幫助老人。”
圖源：Twitter
還有網友表示，
John Yalu的行為並不能構成謀殺罪。
“我覺得用‘謀殺’這個詞有點過了！！ 雖然John Yalu的行為確實致人死亡，但他並不應該被定罪為兇手！兇手應該是用來形容一個在沒有正當理由下故意殺人的人！這件事更可悲的是，死者明明已經被疼痛折磨得想死，卻在自行作出截肢決定的時候，遭到醫生的拒絕，無法為自己做主。”
圖源：Twitter
人們是否應該有權處理自己的身體？
“人們是否應該有權處理自己的身體”，
在近代哲學中，這已然成為了一個大問題。
當作為醫生的你，被四肢健全的患者要求一定要幫他截肢時，會是什麼反應？
然而，這正是肢體完整性認同障礙（Body integrity identity disorder，以下簡稱為 BIID）“患者”的日常。
BIID 也被稱為截肢者認同障礙，指的是強烈的心理暗示，
感覺截肢後會更有幸福感或覺得自己更完整，
總是伴隨著渴望截肢的一個或更健康的肢體。
圖源：TWA
首個 BID 案例記錄出現在 18 世紀，
一個英國人拿槍指著一名法國外科醫生，要求對方切掉他的一條腿。
外科醫生不情不願地為他進行了手術。
隨後，英國人不僅向醫生支付了一筆可觀的報酬，
還寫信感謝他幫忙去除了“一條無限妨礙我追求幸福的肢體” 。
圖源：AFR
那麼，像昆州那名66歲的死者，或者是像上述的英國人這樣的，迫切希望對自己身體截肢的患者，
他們是否有資格按照自己的意願處置自己的身體呢？
目前，沒有達到截肢標準，
醫生會拒絕患者主動提出的截肢要求。
圖源：澎湃新聞
《柳葉刀·精神病學》的一篇社論對這一倫理難題進行了分析。
文章丟擲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精神疾病治療的目的是使患者感覺更好，還是使他們更符合社會規範？
人們通常認為，讓患者自我感覺更好是治療的唯一目標，
而讓他們表現得更加“正常”其實是這個目標的一部分。
但BIID使我們重新審視這兩者之間的關係。
圖源：澎湃新聞
理想的治療應該是患者在接受談話或藥物治療後不再希望截肢，但基於現存的少數案例，
他們堅持要求截肢的可能性更大。
這時，治療的兩個目的發生了衝突，醫生要如何選擇？
該社論指出，對於堅持截肢的BID患者來說，疾病給他們帶來的痛苦是真實的，有些人被拒絕手術後甚至會冒險嘗試自己截肢，
那麼手術干預似乎是損害最小且尊重個人意願的最佳方法。
但是，手術過程中也可能會產生本可避免的意外。
更重要的是，患者其實無法作出真正的知情同意，
因為患者在截肢前永遠無法真正瞭解截肢者的生活。
況且，截肢就真的就能徹底治癒這個疾病了嗎？
圖源：Herald Sun
所以，對於醫生和現有醫療體制而言，
醫生很難接受患者主動提出的截肢要求，
BIID也成為了更為廣泛的精神問題，
相關的討論依舊在繼續。
而醫生也許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有時他們在精神治療範圍內所能提供的幫助，並不能讓一些病人感覺更好，並過上理想的生活。”
圖源：SBS
病痛給66歲的昆州老人帶來了難以忍受的痛苦和精神折磨，
迫切想接受截肢的他遭到了多名醫生的拒絕，
最終找到了在農場工作的打工人John Yalu。
不料，自己低估了截肢的風險，
在接受了非專業截肢“手術”之後，66歲老人難忍折磨而亡。
圖源：Herald Sun
最終，即便有“截肢協議”護身，（澳洲第一大網紅抖音賬號“微悉尼”，帶你看遍澳洲生活那些有趣的事兒！留學旅遊移民必備！請在抖音號搜尋“微悉尼” ，我們在這等著你！）
John Yalu依舊被警方逮捕，等候法庭審判。
網友對此表示，醫療制度需要修改，人們需要有權處理自己的身體。
對這類患者治療的目的，是讓他們精神或肉體上得到解脫還是更符合社會規範？
這依舊是一個處於熱議之中的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