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劇:武俊英《蘇三起解》藝術賞析

武俊英《蘇三起解》

蒲劇:武俊英《蘇三起解》藝術賞析

【主演】武俊英(1956—),女,山西新絳縣人。12歲考入新絳縣蒲劇團便成為“三泉的小鐵梅”演員,工小旦,後在現代戲《杜鵑山》中飾柯湘。古裝戲解凍後,演出《打金枝》(飾昇平公主)等劇,從晉南演到陝西一路唱紅。1982年參加山西省優秀中青年演員評比演出,在《送女》中飾周蘭英,獲最佳青年演員獎,1986年在振興山西戲曲青年團調演中,運城地區蒲劇團演出《蘇三起解》,武俊英飾蘇三,蘭敬生飾崇公道,分別獲主角金牌獎和配角金牌獎。1987年獲第五屆中國戲劇“梅花獎”。1990年山西省振興蒲劇調角金牌獎。其他代表作品還有《玉蟬淚》(舊本《雙玉蟬》,飾曹玉蟬)、《孟姜女》(飾盂姜女)等。她為青年演員賈菊蘭、王苗苗排導的《打神告廟》、《蘇三起解》,在省、地戲劇演出中均獲優秀表演獎。武俊英廣泛涉獵各種戲劇表演流派,博採眾長,非常注意揣摩戲劇人物的心理與情感,積多年的探索、創新,形成“吐字清、聲含情、韻味美”的獨特藝術表演風格,被觀眾親切地譽為“俊英腔”

【劇情】《蘇三起解》又名《女起解》,原是蒲劇傳統劇目《玉堂春》(又名《審錄》)中的一折。蘇三(玉堂春)蒙冤,被洪洞縣衙老解差崇公道押解前往太原會審。崇公道原以為蘇三墮落煙花,謀殺丈夫,非善良之輩,故冷眼相待。後經蘇哭訴,講明原委,崇公道頓生憐憫之情,將蘇三收作義女,沿途好生相待,百般照顧。兩個社會地位低賤的小人物,互相同情幫助,共渡難關。

【賞析】《蘇三起解》是一出旦角唱唸的應工戲和丑角做工戲。舊本《蘇三起解》“情節比較簡單,只是辭別牢獄,蘇三認父,起解行路,直線發展,人物的思想感情較單一,情感交流也不充分。經改編者慧眼識璧,保留和發揮了原來演出中唱腔優美和語言詼諧之長,重新結構故事情節,鋪排矛盾衝突,著力於揭示蘇三和崇公道思想感情的發展變化,加強人物之間思想感情的交流,使得將近一個小時的戲,成為一出唱、念、做並重,情節饒有風趣,富有濃郁喜劇特色的完整獨立的小戲”。由運城地區蒲劇團韓樹荊改編、武俊英和蘭敬生領銜演岀的《蘇三起解》,成為20世紀90年代以來山西戲劇改革中綻開的一朵奇葩。

蒲劇:武俊英《蘇三起解》藝術賞析

武俊英在《蘇三起解》中飾蘇三

改編者精心刻畫人物性格,合理安排情節,突岀表現了蘇三和崇公道從犯人與解差關係,轉換為義女與義父關係的過程,與舊本相比較做了細微而重要的改動。起始,崇公道並不知道蘇三含冤受屈的經歷,認為蘇三是個殺人害命的妓女, 王公子是個嫖妓浪蕩的酒色之徒,所以極其鄙視蘇三,當蘇三要求代為尋找去南京的客人給王公子捎信時,崇公道堅決予以拒絕,並冷言冷語,諷刺責難。後來聽蘇三述說了自己的身世、冤情和對王公子的堅貞愛情後,他的態度大變,主動替蘇三哀求去南京的客人給王公子捎書信。崇公道對蘇三冤情的逐漸瞭解和對蘇三的態度轉變,實際上代表了觀眾對蘇三認識和同情的過程。改編者精心安排了長達88句的大唱段,當然中間也安插了崇公道的問話和感嘆,與蘇三敘事抒情的唱詞相呼應、銜接和烘托,使敘述更加生動連貫、感人至深。

從“我本是良家女父為官宦”到“可憐他走投無路破廟受熬煎”,蘇三向解差崇公道(也是向觀眾)傾訴了自己父母雙亡、千里投親、被騙賣煙花院後,如何結識王金龍,與他真情相愛以及王公子被騙光銀錢趕出院門的悲慘遭遇。這一段唱以敘事為主,以[二性]板式為骨架,唱腔中輕重、濃淡、緩急富有變化,成為產生藝術感染力的關鍵。演唱時武俊英著力運用一些裝飾音與演唱技巧來豐富唱腔的色彩增加吸引觀眾視聽的魅力。

在回憶王公子來到煙花院時,武俊英的唱腔逐漸轉向了含情、輕巧,特別是平康里三冬春曖花好月圓”這一句,“花好月圓”她採用斷音唱法,把音符斷開,使旋律活潑,幽雅含情,聽起來比較新穎。接下來的八句唱詞和唱腔,突破了傳統唱詞三四三或二二三的句式,採用了五言詩句和民歌的格式,並且糅進了一些歌曲、黃梅戲的唱法,使唱腔委婉纏綿、聲情交融。詞雲:“青絲帶身邊,見發如見蘇三,莫道關山隔,千里共嬋娟。青絲帶身邊,蘇三把郎盼,盼郎折丹桂,盼郎錦衣還,錦衣還。”她控氣斂聲,用輕聲和氣聲唱法,又糅進滑音、頓音、顫音等裝飾音,真是情思綿綿、珠淚漣漣,把觀眾的思想感情和審美情趣昇華到一個無限美好的藝術境界,也把蘇三對王公子的情愛刻畫得刻骨銘心。“這八句五字板的唱腔,經過修飾糅化,具有歌曲的韻味,又不失蒲劇特色。蒲劇戲迷們都喜愛,青年觀眾還把它當成歌曲傳唱,尤其是在武俊英下鄉演出的時候,她在臺上一唱,臺下的觀眾也都跟著唱起來,這樣熱烈互動的場面是她根本沒有想到的。”

蒲劇:武俊英《蘇三起解》藝術賞析

從“王公子走後奴常思念”到“沈燕林拐賣蘇三到洪洞縣裡邊”,26句的唱詞,把蘇三那種望眼欲穿的情感表達得無限纏綿動人。這段唱把[緊二性]和[流水板]混合運用,著重於速度與力度的對比,就是以快襯慢,慢襯快,快慢交替,強後弱,弱後強,強弱分明。當蘇三提到王公子不日榮歸時,非常激動。從“千般盼,萬般盼”到“喜孜孜乘軟轎疾奔廟院”,一段[緊二性]主要以明快為主,突出蘇三喜出望外的歡快心情。到“誰知曉原是詭計一端”,中了圈套,被拐賣到洪洞縣,節奏又慢下來。下一段敘述蘇三在洪洞縣身陷冤獄的悲慘遭遇:“一個個都把良心昧洪洞縣裡沒好人!”是蘇三感情的大迸發,是悲、憤、怨交織的控訴,唱法上奔放激昂,似銀瓶炸裂,如火如灼,節奏加快,吐字清爽。最後轉入[垛板],加強了唱腔的衝勁和力度,層層遞進,把情感推向高潮,從而達到震撼觀眾心絃、引起觀眾感情共鳴的藝術效果。

崇公道作為不知情者的反應與蘇三的傾訴配合得天衣無縫,相得益彰。原先崇公道認為蘇三是殺人兇犯,他在大槐樹下乘涼,蘇三也湊近乘涼,他非但不允,還反唇相譏,讓她“往日頭下站”。當蘇三哀求將刑枷鬆動一下時,他卻說“這是朝廷的王法,一絲也不能動”。他聽蘇三訴說皮氏怎樣害死丈夫沈燕林,移禍誣陷蘇,行賄洪洞縣令,將蘇三定成死罪的經過,開始時背朝蘇三不予理睬,隨著蘇三的敘說,引起感情的變化,由面向觀眾,不以為然,到將臉轉向蘇三,關切地聆聽、質疑、詢問。到最後真相大白,他才猛醒:“我老漢原來以為你害人,鬧來鬧去是人害了你!”隨即改變態度,從厭惡鄙視轉變為憐憫同情,主動替蘇三卸下刑枷,讓蘇三到嶺下乘涼。他錯怪了好人,自責地說:“我叫日頭曬著!”實行自我懲罰更為動人的是,當臨近太原看到雙塔時,他不忍心再給蘇三戴上枷,竟情不自禁地將枷往自己項頸上套。這一細小的動作,看似有些滑稽,仔細玩味,卻使人心酸淚下。它凸現崇公道明於事理、疾惡如仇又心地善良的性格。蘭敬生的精彩表演和武俊英敘事抒情的演唱,達到珠聯璧合、交相輝映的藝術效果。

(郭桄)

[註釋]

①郭桄:《中國戲曲史讀本》,中國戲劇出版社,2004年2月版,第464頁

②楊煥育:《經霜歷雪梅更香》,原載李春芳編:《梨園新譜——山西人民廣播電臺“戲曲專題”薈萃》,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1年9月版,第30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