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爐火一點紅

原文@吳思妤 載於中讀App

大雪—爐火一點紅

大雪的前兩天,華北平原迎來了入冬以來第一場雪,各個城市的朋友圈中紛紛曬出各種雪照,只是,誰能告訴,為什麼我們只能鬱悶地看著在半空中若有似無飄揚的小雪花苦笑,它們用存在證明了第一場雪的到來,然後,落到路面,留下一滴水漬,就悄然消失。一片兩片是這樣,所有的雪花居然都是這樣,我嚴重地懷疑這是一場陰謀,一場針對我的家鄉的陰謀。

這場雪走後,是看似風清氣正、陽光燦爛、江山一片美好的晴朗。

大雪—爐火一點紅

冬日的陽光如冬日的冰凌一般明亮,卻因為其中摻雜了幾分寒冷,變得銳利而鋒芒外露,毫不客氣地掠奪著每一個相信它依然溫暖的人身上不多的溫度。

不期而至的寒風是它最佳的劊子手。

深秋和初冬合謀,溫文爾雅地操控著原本應該更冷的天氣,不動聲色地一點點奪走了葉子的水分,卻不帶走它們,就是等待著此刻這場遲來大風,霸道地呼嘯而來,毫不客氣地把依然在樹上招搖的葉子席捲到半空中,在人們眼前上演了一場狂熱的舞蹈,然後,落到了人們的腳下、馬路中間、草坪上、冬青樹上,斑斑駁駁,鋪陳一路。

大雪—爐火一點紅

北方的寒冷是爽利的,不黏連,不拖拉,像北方的漢子,愛憎分明,冷就是冷,空氣中不蘊涵任何雜質,乾淨清爽。裹在厚實的羽絨服裡,圍著圍巾,帶著帽子的人們,急匆匆地向著遠處走去,不管是上班,還是回家,只要進了屋子,總會有一股暖融融的熱氣撲面而來。有暖氣的北方,就是人間的天堂。

農村很少有燒暖氣的,他們的法寶就是一個燒得燙手的大炕。小時候,冬天去姥姥家,進門的第一句話,肯定是,冷吧?快上炕暖和會兒。炕頭也就鋪了一層炕被,薄薄的,根本擋不住黃土和紅磚共同合作截留下來熱量,滾燙的熱氣熨帖著全身的肌膚,很快就驅散了外面帶來的寒冷。

冬天時燒火也是一件美差,玉米秸稈燒出來的火苗溫和而不狂躁,把黑不溜秋的鍋膛子照得通紅,毫不吝嗇的把熱量向一牆之隔的大炕湧去的同時,也不忘了烘煮著大鍋裡的粥,金黃色的玉米渣子粥“咕咚咕咚”地冒著氣泡,氤氳出白色的熱氣和滿屋子的香氣。

大雪—爐火一點紅

每次做熟飯,姥姥總不會忘了扔進灶膛內幾個紅薯,心急火燎地吃完飯,我們幾個饞嘴貓就趕緊圍在灶臺旁,小心翼翼地扒出外皮已經燒黑的紅薯,倒換著手指,迫不及待地剝開外皮,一股子熟透了的甜蜜味道立刻就充斥了整個屋子,此時,金紅色的紅薯瓤已經完全熟了,咬一口,能夠從舌尖甜到心尖,能夠甜滿整個冬天。我一直覺得,只有吃了烤紅薯的冬天,才是一個完整的冬天。

南方的冬天可就沒有這麼客氣了。沒有雪,可是陰冷的小雨綿綿不絕,空氣中是黏連不斷的潮溼。這樣的溼潤在春天和夏天對人們來說是天然的面板潤滑劑,冬天就化身為粘在身上跗骨入髓的寒冷,冷到骨子裡。更何況,回到家裡,再小的屋子也被冷空氣塞得滿滿當當,空調帶來的熱氣總是夾雜著幾分惡意,屋子裡的水分被迅速瓦解一空,倒是被子、褥子上,潮溼是揮之不去的裝飾。每天一覺醒來,乾裂的嘴唇和被窩中不確定的溫度,是人們對這個冬天下的定義。

大雪—爐火一點紅

大雪沒有雪,已經連著好多年,但是寒冷不會因為不下雪而改變,早上起來時,陽臺上滿滿的、姿態各異的窗花是寒冷送給人們的禮物。儘管很快窗花就消失在同樣冷意十足的陽光下,但是卻給了人們一個希望,一個關於美好的希望。這個希望,足夠支撐著大家裹緊衣服,任狂風吹亂頭髮,仍然方向不變地向家裡走去。

只要回到家,就會有溫暖,也許,還會有一碗金黃色氤氳著熱氣的玉米粥,路邊,烤紅薯的香甜不動聲色的勾引著人們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