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對李白“其識汙下,婦人與酒”的評論是否過於毒辣

王安石在評價李杜其詩中嘗言,“白之歌詩豪放飄逸,人固莫及。然其格止於此而已,不知變也。至於甫,則悲歡窮泰,發斂抑揚,疾徐縱橫,無施不可……此甫之所以光掩前人,而後來無繼也。”又言:“李白詩詞迅快,無疏脫處,然其識汙下,十句九句言婦人、酒耳”。王安石直言李白詩格調不高、陳舊僵化,不如杜詩情感飽滿、境情多變,尤其是詩的內容大多與女人和酒有關,沒什麼見識。詩界的李杜王者之爭延續千年,不作綴論,只針對王安石評價李白之辭淺述個人愚見。

王安石對李白“其識汙下,婦人與酒”的評論是否過於毒辣

一、王安石究竟有沒有資格評論李白

先不妨看看王安石何許人。

王安石(1021年12月18日-1086年5月21日),字介甫,號半山,臨川人,北宋著名思想家、政治家、文學家、改革家。慶曆二年(1042年)進士。歷任揚州籤判、鄞縣知縣、舒州通判,政績顯著。熙寧二年(1069年)任參知政事,次年拜相,主持變法。因守舊派反對,熙寧七年(1074年)罷相。元祐元年(1086年),保守派得勢,新法皆廢,鬱然病逝於鐘山,追贈太傅。紹聖元年(1094年),獲諡“文”,故世稱王文公。有《王臨川集》《臨川集拾遺》等存世。

(1)文學修養極深,詩詞書文皆擅。

王安石勤學苦讀,記憶力驚人。其文長於說理,言簡意閡,筆力雄健,見識過人。他知詩詞遒勁清新,豪氣縱橫,對後來的蘇辛豪放派詩詞有直接的影響。其著頗豐,有《臨川集》、《臨川集拾遺》、《三經新義》(殘卷)、《唐宋百家詩選》、《詩義鉤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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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文壇大佬歐陽修稱讚王安石:“翰林風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老去自憐心尚在,後來誰與子爭先”。王安石的書法在當時十分風靡,蘇東坡稱其書“無法之法,然不可學”;黃庭堅說他“書法奇古,得晉人筆墨之意”、“比來士大夫,惟荊公有古人氣質,而不端正,然筆間甚遒”;米芾說“文公學楊凝式,人鮮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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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時有網友慨言,王介甫治國大才,文學只是副業,卻躺進“唐宋八大家”。

(2)頗具政治才能,堪稱大國重器。

1070年王安石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位同宰相,上任即力推新法。財政上推行均輸法、青苗法、市易法、免役法、方田均稅法、農田水利法;軍事上推行置將法、保甲法、保馬法等;同時大力改革科舉制度,為推行新法培育人才。他還親自撰寫《周禮義》、《書義》、《詩義》,即《三經新義》,也稱“荊公新學”,為學校教育改革提供了新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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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法促進了農田水利事業的發展,國家財政狀況有所改善,軍事力量也得以加強,但變法也不同程度的損傷了地主豪強的利益,使改革面臨重重阻力。為此,他大聲疾呼“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堅定不移地推動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全方位變革。最終使這次變法成為中國古代史上繼商鞅變法之後又一次規模巨大、威武雄壯的社會變革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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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為人處事口碑不錯,人品很能打。

經科考入仕,先後在多地主政一方,體恤民生疾苦,屢次上書朝廷,建議興利除弊,減輕百姓負擔。甚至敢於突破常規,在青黃不接時,開官倉放存糧,幫助窮苦百姓躲過地方豪強的重利盤剝,體現了難得的“擔當”精神。他一生篤行儒家的孝悌仁義之道,用“恩信”治理百姓,曾“歷歲不笞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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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待政敵不僅不落井下石,反而敢於仗義直言竭力求保,亦可見其磊落一丈夫。因政見不同,身為宰相的王安石曾把蘇軾操練得夠嗆,不僅反對重用他,還將其降職外調。為官為政,作為上司,誰都不可能重用跟自已“唱反調”的下屬,這本就無可厚非。“烏臺詩案”時,蘇東坡扛不住重罰,已經屈打成招,身旁親友無一敢言,都怕沾上“政治血腥”,只有已經辭官的王安石挺身而出上書皇帝,諫言“豈有聖世而殺才士乎”?要知道,蘇東坡“犯事”正是因為蔟擊了新政,王安石卻能摒棄私見主持公道,亦見其品格之高、格局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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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上:王安石的一生,的確稱得上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大丈夫。除了寫詩,王安石在為官、為政、為文上均出於李白,是有資格評價李白的。

二、王安石對李白的評價是否客觀?

(1)王安石話說得這麼難聽,為什麼歷史上鮮有名家大手公開抨擊王安石的此番評價?抱庸認為主要有兩點原因:一是宋後的詩詞評論家揚杜抑李的佔多數。二是王安石此語有前因後果,根屬學術之爭。“老不讀李白,少不讀杜甫”,浪漫主義的李白在年輕人群中始終有著超高人氣,但對於學內之人,常更重詩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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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李杜之爭,看看歷朝各代的文學大腕是何種態度。

①李杜勢均力敵。韓愈有言“李杜文章在,光芒萬丈長”。蘇東坡說:“李太白、杜子美以英瑋絕世之姿,凌跨百代,古今詩人盡廢。然魏、晉以來,高風絕塵亦少衰矣。”明人徐增稱,“吾於天才得李太白,於地才得杜子美,於人才得王摩詰。太白以氣韻勝,子美以格律勝,摩詰以理趣勝。太白千秋逸調,子美一代規模”。

②崇李抑杜。四明狂客賀知章最先提出“謫仙”的稱號。為見李白半年跋涉三千里的狂熱粉絲魏顥在《李翰林集序》中有言:“白與古人爭長,三字九言,鬼出神入。”即便杜甫本人,也極敬李白,稱其詩“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在《春日憶李白》詩中盛譽:“白詩也無敵,飄然思不群。”

3。揚杜抑李。元稹的評價是,“李白壯浪縱恣,擺去拘束,誠亦差肩子美矣。至若鋪陳終始,排比聲韻,大或千言,猶次數百,詞氣豪邁,而風調情深,屬對律切,而脫棄凡近,則李尚不能歷其藩翰,況堂奧乎”?白樂天說,“杜詩貫穿今古,盡工盡善,殆過於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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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歷史怎麼說?李杜當時,正逢大唐盛世,開放包容,極崇風雅。李白之名先於杜甫,但總體上是李杜並尊的。從元白之後,杜甫地位抬升,逐漸超越了李白。及宋,“揚杜抑李”之風更甚。王安石編選《四家詩》,分別是“杜韓歐李”,李白排第四。蘇轍的評價更是不留情面:“李白詩類其人,駿發豪放,華而不實,好事喜名,而不知義理之所在”。《韻語陽秋》的著者葛立方更直接:“杜甫詩唐朝以來一人而已,豈白所能望耶!”史言有宋一代,堪稱“千家注杜”。之後的宋元明清,雖是雙雄並舉,實則詩聖的地位仍略高於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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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綜述。

學界傾向於認為,杜詩是近體詩的最終奠基人和集大成者。杜詩真正引領並開啟了元白新樂府運動,後世詩人多依近體為宗,皆因受杜詩影響。另外,杜詩又稱詩史,杜詩頗具時代情野家國情懷,它深刻反映了那個時代的民生世治,為後人研究史學提供了寶貴的歷史資料。

抱庸認為,後人稱李白為詩仙、杜甫為詩聖,是十分貼切靠譜的。李白崇道,有仙氣;老杜尊儒,接地氣。李白玩的是風度性情,老杜玩的是家國情懷,二人都是頂尖高手,各懷必殺之技。

王安石首先是政治家,眼光必先著於現實,關係民生,推崇杜詩應是順理成章的事,但他關於李白“其識汙下”的評論,還是略顯激進的,也有失客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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